这口怨气久置于心中,难以抒发,直到现在才得以吐纳出来。
凤阳以为她会疯狂怒骂,用拳头捶着自己的胸口,以为她会大哭不止如女童如泼妇般闹腾。可她没有……
他怀中的她,连挣扎都没挣扎。她的眼睛倾斜,对上了他的目光。
就只是这样一道柔弱的目光,已经足够激起他内心全部的恐惧,他蓦然发觉自己眼神躲闪,却是根本不敢迎上去。
许久之后,她开口了,声音喑哑粗糙。
“为什么……”
那些冠冕堂皇的说辞就在喉头,那些华丽流畅的句子俱在舌尖
其实她知道他的全部理由,可她还是要问,他亦是能给出体面的回答,他却是无力应答。
一路走来,他是她全部的希望和如山般的寄托依靠。她天真的奢望,他能如曾经救她那样给予最大的帮助,她回馈了无上的信任,得到的却是如此背叛。
他有他的计划目的和行事方法,他的世界她不懂,可她的希冀他也不懂。
殷红的血渍在她唇角漫开,她突然笑了,笑得花枝乱颤。
笑到最后,她凑上前去,紧紧捉住针脚工整的喜袍衣领,说道:“我最错的,就是把你当作了我以为的那个凤阳。”
那个笑容温文尔雅,温柔如冬日暖阳的凤阳,从来都只是燕亭一个人的臆想。
真正的他,却是要复杂的太多。
不过是这样一句简单的话,仿佛有了千钧之力,如同愤怒大海上的千丈巨浪把漂浮其上的一叶竹筏击得粉碎。
凤阳紧抿住的嘴唇哆嗦了一下,这一刹那他很想哭。
“他是不是来过了。”她又问。
凤阳无声点头。
燕亭没有再问,双目闭上的瞬间,血泪垂落。
她已然了解了万劫的下场,听到心爱女人要嫁给他人的噩耗,他自然悲愤交加。只身一人独闯王宫,怕是连具全尸都没有。
那位高高在上的君王,穿着锦衣华服用过了珍馐美酒,接受着四海的祝福……而他呢?
凤阳简直看不得她的这副样子,他捉住她的手,问了一句:“你……恨我吗。”
恨?
还用问吗?
当然恨……
恨极了。
恨得刻在了骨上,剜在了心上。
恨得每一寸的肌肤、每一口的呼吸、每一缕的毛发都咬牙切齿……
恨得巴不得亲手将他摧毁以祭奠她爱人的在天之灵。
可那又怎么样呢?她再恨,她也晓得她与他的仇不可现在报。既然他把她当做手中一颗王牌棋子,那她何尝不能反过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不是想要助她复国脱王称帝,他不是想要五洲四海得跪拜臣服,他不是想要她大郦长久的繁荣昌盛吗?
呵,所有的所有她统统都不会给他。
待她高登帝位,她定要让他、让整个大郦血债血偿。
她动了一下,闭上的眸子再度睁开的时候,那眼里多了许多让凤阳看不明白的东西。
她缓缓起了身子,恭恭敬敬的在他身边跪了下来,起身之后,她拭干脸上的泪,双手脱下凤冠,动作轻柔的将身上的衣袍一件一件的褪下。
直至脱得干干净净一丝不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