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成功了……”吴承恩喘息着,仿佛被抽干了最后一丝精力:“青玄……我做到了……齐天被我……你……是不是不会走了……”
说罢,吴承恩终于闭上了眼睛,昏昏睡去。
青玄一怔,猛然想起来了之前自己和吴承恩之间那个根本不可能的约定:如果吴承恩可以在水陆大会上封印一个大妖的话……
其实,在青玄眼里,这个约定怎么可能实现呢?除非——
看着地上渐渐平静的书卷,青玄不由得皱眉,自言自语说道:“是你帮了他?”
随后而来的李靖不发一言,俯身捡起了那枚属于大器的骰子——他瞥了一眼地上的书卷,心中一动,继而也将书卷捡了起来。
“别碰。”背对着李靖的青玄斩钉截铁地开口:“拿走了,李家不仅无用,而且还会招致祸端。”
李靖的动作微微一怔,紧接着拍打了几下书卷沾染的脏土,将书卷小心地塞进了吴承恩怀里。
“今日的事……”李靖还未说完,青玄已经背好了禅杖、抱起了吴承恩,朝着客房的方向走去。
青玄头也不回,自顾自说道:“今日,李家执金吾大器一招击溃齐天,在场各位有目共睹。明日水陆大会,便可以昭告天下:你们李家,赢了。从此以后,我们师兄弟,便与李家再无瓜葛。”
李靖抬起头看了看躲在云层后面的初升日头,自言自语道:“其实,已经是今日了。”
——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突然而来的结局,令李靖感觉到了强烈的不真实。但是,青玄的话已经说得非常明白了,李靖自然理解其中的意思:既然大器胜了齐天,那么只要大器还在李家,对于百妖来说便是新的威慑力;既然如此,吴承恩即便带走了书卷,对李家来说也不会再有任何损失。至于那只剩下半条命的天蓬,明显已经无力再战逃了命——
一切都是顺理成章。
只要青玄和吴承恩不说出去……
李靖顿了顿思绪,握住宝塔抬眼四处望了望,同时杀气四泄——很快,李靖又重新恢复了冷静:周遭,确定是没有其他人了。
林子外,牛魔王落地后四下端望一番,然后才松开手,将肩头上扛着的李晋放在了地上。看着他蜷缩在执金吾的制服之内,牛魔王也不多说,只是在掌心凝了一股妖气然后朝着李晋胸口一拍——登时李晋便一阵咳嗽,睁开了眼。
“妈的几百年了,老头子还是这么死心眼,动不动就打算灭口。执金吾明明就没剩下多少,他倒也下得去手……”牛魔王开口唠叨着,同时转头盯着李家宅子的方向,视线故意避开李晋:“你也不用谢我,我只是一个路过的闲人;我听红孩儿提起过几嘴,说你是他的前辈。这几天,小犬还望您多多照顾,希望他能在这次水陆大会保个平安……”
噗呲一声。
牛魔王心里一凉,急忙甩手,将李晋扔了出去。同时,牛魔王的后腰位置,被不声不响插上了一枚草芥。
“别管闲事……”李晋喘息着,开口说道。
牛魔王苦着脸,说道:“不不不,我不是……”
“天罗地网已破,主子已经脱身……本来,李家和齐天拼得两败俱伤才是最好……”李晋咳嗽着,眼皮也不断坠下,显然刚才一招偷袭已经耗尽他的精力:“既然已经李家赢了……杀了你……倒也是将功补过,算是拆掉了主子君临天下的一块绊脚石……”
听到这里,牛魔王的耳朵卷了卷,似乎终于恍然大悟:“哦……狮驼国的卧底啊……”
随着牛魔王身子一抖,锋利的草芥已经落在了地上。李晋这才注意到,原来自己拼力一击只是刺破了牛魔王的铠甲,却没有伤到他的皮肉。
或者说,牛魔王自己的皮肉,远比套在外面的金属铠甲要结实太多。
牛魔王搔了骚自己的耳朵,迟疑说道:“既然是狮驼国的人……你家白象有没有告诉过你,千万不要伤了我?伤了我的话,有什么后果,他真的没有告诉过你吗?”
说着,牛魔王再次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轻轻弹了一下犄角上的金环。悦耳动听的声响蔓延开来,李晋听到之后再也控制不住内息,心跳只能随着音符变化此起彼伏。
“转告你家白象,我是真的归隐了……他要是想和李家争天下,不怕死就去嘛,老招惹我干什么。”牛魔王苦着脸,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着;絮絮叨叨一番,直到李晋昏头倒去。临末了,牛魔王重新站起身,远眺天边,脸上,依旧是散不尽的忧心忡忡:“而且,谁告诉你说,李家赢了?”
他们李家,还有最后一劫没有过呢。
李家宅子外三十里,一处僻静的山林。周遭,净是些狮驼国士兵扎寨的痕迹;只是,这些精挑细选出来的妖兵,现在各个都是身首异处。连成一片的红衣大军,就在此静默着围成了一圈,保护着阵型正中的大连珠炮。
麓国师把玩着手中的扳指,尽量保持着自己脸上的平静——乌云密布,天色依旧很暗,叫人分不清时辰。一道流星划过,落在麓国师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血战归来的天蓬。银河已散,珠帘又重新遮盖住了天蓬的脸。
看到天蓬降临,麓国师情不自禁站起身来——
“见到朕,还不下跪?”天蓬咳嗽一声,随即轻声说道。
麓国师身后,整片神机营仿佛被催眠了一般,整齐划一地跪在了地上。但是,只有那领头的麓国师,上下打量着天蓬。
“肉身,完好无损。”天蓬知道对方的盘算,便掀起了脸上的珠帘。麓国师与天蓬一个对视,这才跪在了地上。
“要记得,我们之间的交易。”麓国师低着头,咬着牙说道。
天蓬看也不看,径自越过了跪在地上的麓国师,走向神机营的阵型正中。他抚摸着大连珠炮的炮身,忍不住一阵咳嗽。喉咙涌出来的鲜血已经一次比一次多了。
时不久矣吗……
今天,是水陆大会的第三天吧……应该没有问题的。自己应该能撑得住。再等等——嫦娥,再等一等……
天蓬在笑,忍不住地笑。咳嗽声愈演愈烈,却挡不住天蓬的癫狂——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猛然间,天蓬转身,朝着李家宅子的方向开口说道:“你来晚了,铜雀。朕还以为,你怕朕与猴子斗不过李家;朕还以为,你记不得咱们之间的交……”
天蓬,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迟疑的神色。
只因为,来的人,并非铜雀。更要紧的是,来的人身上,穿的可是执金吾的制服。
“哈?”李晋跌跌撞撞,刚刚从密道奔波而至,身后流下了一路血迹。能走到这里似乎已经是极限,他靠在旁边的一棵树上轻轻喘息着。
看李晋的神色,周身的精气神似乎都被抽走,命也仿佛只剩下了半条。但是,他似乎全然无视了天蓬身后大片的神机营,也无视了一旁已经起身的麓国师,只是自顾自的双眼放光:“你刚才说……猴子?”
天蓬并不理会,面无表情地冷冷说道:“跪下。”
李晋毫无防备,只觉得周身的血脉被控制了,噗通一声便是双膝着地。
天蓬略微皱眉,却没有要继续动手——自己依稀记得此人面貌——想起来了,原来是麦芒伍手下的杨晋啊。对了,确实几年前麦芒伍安插了一名二十八宿来李家卧底,差点都忘记了这件事。看他匆忙身影,多半是身份败露,前来通风报信的吧。
只是眼下,并不需要其他人来节外生枝了。
天蓬转了身,专心等待自己真正要等的客人;麓国师立刻心领神会,捏紧了手里的扳指。身后的神机营即刻亮出火铳,瞄准了李晋的周身。随着麓国师略微一搓弄手中扳指,无声的火光一片闪烁。
地上,只残留着那件被打成了筛子的执金吾披风。
“我是问你……”一阵叫人猝不及防的风,擦过了天蓬的肩膀。当天蓬察觉到什么的时候,李晋已然用胳膊搭住了他的肩膀;对方贴着他的耳朵,喘息着、却又迫不及待地问道:“你刚才,是不是见了死猴子……”
那压抑了百年的斗气,终于决堤,再没有任何人可以……
一个巴掌声忽然从天地间掠过。
时光仿佛倒流一般……
李晋正拖着重伤的身体,在密道之中奔波;他时不时地停下喘一口气,只觉得周身的力量不断流逝。
“见鬼……这密道怎么这么长……”李晋喘息着,嘴里面不断发着牢骚:“感觉早就该到了啊……”
大地忽然一阵抖动,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不远处的地面上。
这阵震动让李晋略微清醒,他终于看到了一直徘徊着亮光的出口,原来此时他与出口的距离已经不足百丈。李晋抖擞了一下精神,继续上路。只是,他此刻并没有察觉到,自己身后不远处,一个枯瘦的老人正在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次出去后,你便遇不到天蓬了。毕竟,还不该到这个时候……起码,这届水陆大会还不行……”老人微微笑着,似乎看了一场好戏;同时,他张开双手,左手写着一个“因”,右手写着一个“果”。只见老人巍巍战战,再一次费尽了力气,双手一拍巴掌——
李晋终于到了林子之中,疲惫地靠在一棵树上喘息——奇怪了,之前何勇说的什么红衣大军呢?怎么连个鬼影都不见?
一阵虚脱感袭来,李晋终于吃不住疲倦,跌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