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英岭的众人还在纸醉金迷之中沉沦,外面的执金吾却忽然间集合在了一起。很快,身为执金吾大当家的李靖出现在了群英岭内。
“时辰差不多了,诸位。”李靖双手抱拳,高声说道:“该去今日的水陆大会了。”
哦?
众人听完之后,不免一片哗然——且不说外面乌云密布分不清现在是日是夜,起码大家都觉得这水陆大会多半应当是开不下去的。昨日几个大妖为了争夺南疆忽然间起了争执,想要收拾这个烂摊子,怎么着也得半年有余吧?
没想到,李家竟然已经解决了所有问题?别人不说,带头闹事的大妖里,可是有那狮驼国三雄啊……
众人你瞅我、我瞅你,终是将信将疑放下了杯盏,然后依次迈着步子,前往天圆地方。
一路上,周边所见皆是一片狼藉。除了那李家的主宅依旧完好无损外,这里简直是变了一番天地。众人看着这一路景色,不断啧啧称奇,揣测着昨夜厮斗究竟有多惨烈。
当众人到了天圆地方之内,才真正开始胆寒——唔,连天圆地方都被砸穿了,可想而知几个大妖真真身手不凡,想必让李家吃尽了苦头——等等,奇怪了;怎么狮驼国的青毛狮和白象都不在此?还有,牛魔王也不见了踪影……再别说那天蓬了……
似乎和李家作对的那些家伙,一夜之间都失踪了……而在李家的统领之下,失踪,往往就代表着……
众妖登时都醒了酒,一个一个大气都不敢出,纷纷规矩坐好。
今日的水陆大会,格外简单——甚至于李家家主都没有出席,只有李靖站在沙场正中,算是替李海传话。平日里,肯定有人会跳出来指责如此做不合规矩;但是眼下,一片迟疑之中却没有人胆敢做这个出头鸟。
李靖捋了捋胡子,宣报给了众人一个意外的消息:“南疆所属,家主已有决策。此地素来贫瘠,家主决定放于鬼市铜雀,休养生息……”
什么?那南疆偌大的一片江山沙海,竟然真的赐给了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生意人?不……不仅仅如此……略微细想一下,众人都不免倒吸一口凉气,知道这个结果最可怕的并不在于铜雀拿到了南疆,而是在于其他人没有拿到南疆!
别人暂且不提;但那一向目中无人的狮驼国,不达目的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们怎么可能乖乖让出南疆的地盘?除非是他们已经败了……
而且一定是败得彻彻底底!
“那么,有人对咱李家的安排有意见么?”
李靖宣告完毕,咳嗽一声后问了一嘴,又慢条斯理地捋了捋花白的胡子,之后才抬眼扫视了一圈满场的宾客。
这一次,没有人说话,甚至也没有人再敢与之对视。
是的……李靖不自觉地点了点头:这番情景,才是百年间的常态。李家的威望,本就该沉重如斯,直压得天下苍生都不敢抬头妄言。
“好了,今日我们还得打扫一下天圆地方,诸位,明日再来吧。”李靖指了指天圆地方上的窟窿眼,突兀地宣布了今日水陆大会的结束——众人一下子愣住,并没有像前两天一般懒散起身散去,反倒开始交头接耳。
铜雀取走了南疆,其实倒也没什么值得争执——穷山恶水的破地方,又养着一群擅长南苗秘术的刁民,要不要都无所谓了。此刻有人盯住了天圆地方的残缺,起身委婉问道:“大当家,那铜雀送来的银……不,那书卷,你可曾看过?”
李靖捋了捋胡子,抬头答道:“未曾。怎么,阁下想看下半部?”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那人有些懊恼自己为何站起身来,扭捏一番后,迟疑问道:“我只是看到这天圆地方的窟窿眼,才想起书卷之中的章节。你我都知道,这天圆地方几乎牢不可摧,只有五百年前的齐……齐天,他破过一次这里。今日旧景重现,再加上那书生说自己掌握着齐天……机缘巧合的……我就是问问……是不是说,昨夜里,是那齐……齐天他……”
支支吾吾,断断续续,遮遮掩掩。
就连念出“齐天”的名字,都要鼓足莫大的勇气。
“五百年前的陈年旧事,提这个做什么。”李靖摆摆手,示意对方不必紧张。但是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显然不肯被李靖打一个哈哈便糊弄过去。看着众人的眼神,李靖只得继续说道:“看来,诸位想必都有这个猜测吧……那老朽不妨直接告知:天圆地方,乃是我家的李大器所破。昨夜呢,我家执金吾与几位贵客有所摩擦。拳脚无眼,大器千不该万不该下手轰走了他们。而至于那口称封印了齐天的书生……”
宾客席上,众人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就等着李靖后面一句话——
“那个书生,不过尔尔。”李靖顿了顿,继续说了下去:“江湖写书的骗子罢了。凭他,如何能降服得住我家齐天?没错,齐天久未露面,诸位才有诸多猜测,甚至觉得齐天不在我李家了……只是呢,我李家即便不靠齐天,还有执金吾效命。昨日一役,结果尽在诸位眼里。”
一番话说得云里雾里,却依旧没有回答出刚才的问题。
李靖看着众人饱含怀疑的目光,捋了捋胡子:“我懂了,大家还是信不过我。那好,我这便把齐天牵出来,给大家打个招呼……”
“信信信!信得过信得过信得过!”一声声情不自禁的呼喊此起彼伏;宾客席上的众人争前恐后起身离去,嘴里寒暄着喊着“大当家何必说那么见外的话”。
还有什么希望可以去怀疑呢?齐天若是在李家,那他一旦现身,不招惹几条人命断然是收不回去的——退一万步讲,即便齐天真的不在李家了,又能怎么样呢?
昨夜,李大器不也是击退了那几个大妖么?即便他比不上那齐天,但是对付其他人的话,却也不过是多碾死几只蚂蚁罢了……
那股子历届水陆大会上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无形畏惧,渐渐重新爬上了每一个人的心头。
人潮散得很快。
李靖捋了捋胡子,头也不回低声说道:“这么说,你满意了?”
“谢过老爷子了。只是,你把这功劳放在我头上,日后被人戳穿了,我可如何有脸面做人啊……”李海的座位后面,大器蹲在阴影之中,百无聊赖地抛玩着三枚骰子解闷。
李靖转过身,面无表情冷冷说道:“那怎么办?要我说出齐天现在就在青玄和你那恩公吴承恩的身上?”
“不必,自然不必。”大器急忙一把攥住了骰子,收回到自己的腰布之中,疲惫地站了起来——大器心知肚明,那齐天手上握着多少血债……一旦叫人发觉到吴承恩的秘密,恐怕水陆大会还未开完,便会有人对这个“虽无威力,但是齐天”的书生发泄出所有怨恨。
李靖一番话,虽然明里数落了一番吴承恩是个江湖骗子,实则保护了吴承恩与青玄的安全。要知道,这番话说得并不容易;毕竟李家的至宝在二人手中。若是平时,李靖断然是不会放过吴承恩和青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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