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我的亲娘哟,辛沉背过身满面愁苦。
方才一眼瞄过去,入眼便是一幅活色生香的活春宫,唬得辛沉老脸一红,一时间惊慌失措不知该如何自处,尤其是,当他看见红色帷帐里的两具赤条条、光溜溜纠缠在一起的身子,是燕泽和他,哦不,是燕泽和辛离陌的时候,他这脸上颜色,更是一言难尽了。
他垂首看了自己宿主一眼,再看看镜中承欢身下一脸痴迷的燕泽,心中五味杂陈,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活生生拆散了人家一对苦命鸳鸯……
转念一想,不对,又不是他杀的狼兄,他只是趁人家死了借了个躯体罢了。哎呦,也不对,自己这天天顶着人家意中人的皮囊招摇过市,人家想不触景伤情,想彻底斩断情丝都难,这不是不停地在往人家还未愈合的伤口上撒盐吗?辛沉越想越觉得愧疚,越想越发觉得对不起燕泽。
镜中情景转换得飞快,辛沉看着他们二人形影不离,又是泛舟湖上、踏青野游,又是共修法术、打骂嬉闹,白日里蜜里调油,夜里颠鸾倒凤,日子好不惬意。而燕泽在妄城里越是恩爱有加,辛沉在外越是胆战心惊。完了完了,在这样下去,出得来才是见了鬼了。
“离陌,你方才可听得有人说话了?”燕泽猛地转过头,疑惑地问向身旁一身宝蓝色精美华服的辛离陌。
辛离陌手下剥橘子的动作微微一滞,扯开一个邪气的笑,“没啊,泽儿可是这几日身子虚了,出现幻听了?”
燕泽想起前几日晚上确实过于劳累,儒雅的脸上泛起异样的红晕,用扇柄敲了敲辛离陌光洁的额头,眼里敛了柔光,嗔笑道:“你知道就好,还是稍加收敛些罢。”
辛离陌一把抓住作乱的折扇,凑过身子道:“为夫如此卖力,还不是为了讨泽儿欢心?”
辛沉的心魂飘在他们身后的半空中,哭笑不得地听着二人令旁人面红耳赤的闺房密话,只想捂住耳朵,自戳双目。
心中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方才他一个激动,朝着镜中大喊了一句:燕长老,你的少主是假的!别沉湎其中了,快些醒悟吧!然后……就被不出所料地吸进来了。
望着那一对儿琴瑟和谐的苦命鸳鸯,辛沉无语望天,看这情况,要想出去,怕是……任重而道远啊。
两人调笑了一会儿,辛离陌端详着手中夺来的折扇,刷的一下打开,其上水墨丹青,楞地眼熟。
辛沉一看那扇面,倏地眼前一亮。
这是被陆域一把邪火烧成灰的那只折扇!事情总算有了转机,这露的马脚不可谓不大啊!燕泽啊燕泽,瞧见没,这把扇子早就没了,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辛沉狂喜,在心里呐喊。
燕泽却丝毫不以为意,眼神不在扇面上多做片刻逗留,温和地笑道:“你许久未同我作扇面画了,今日非要来一幅,否则我定不依。”
辛离陌一口应下。
这不太对……辛沉纳罕,以燕泽平日里谨慎精细的性子,这么大的纰漏绝不应该看不出来才对,他眼神愈加纠结地看了燕泽一看。
燕泽此刻歪着身子半倚在榻上,盯着案前为他泼墨作画的辛离陌,眸里一片暗沉,叫人看不出里面蕴含的是何情绪。不管是何情绪,都并不迷茫和……幸福。
辛沉忽地想起自己身处妄城里的时候,曾有过的念头。
他躺在那人的腿上曾想过,既然风声鸟鸣,岁月静好,何不一直这么躺下去?
只是,那人于他是王,却未必是郎。他心中始终存着芥蒂,假的便永远成不了真,那又何苦甘愿被自己的谎言所欺?但是,于燕泽而言,他与辛离陌两情相悦、童叟无欺,偏生阴阳相隔,在幻境中若真能骗得了自己,倒也不必计较真假。
想到此,辛沉有些明白过来燕泽的所作所为,他该是早看出来了,只是仍在自欺欺人,希望能换得片刻温存罢了。
辛沉的心沉了下来,觉得眼前的场景越看越是苦涩,苦味浸透四肢百骸,竟生出些触目惊心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