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相逢散场

    娄蓝在洗手间隔间里偷偷给阎清霄发短信报告好消息的时候，听到电视台工作人员在外面说闲话。

    “哎你说这娄蓝什么来头啊，连余boss都出来迎，本来七个人的节目为了她加成八个，这么兴师动众的，她后台是谁啊？”

    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洗手间空荡荡的回音不小，声音低也听得极清楚。娄蓝发短信的手指停在屏幕上，歪着头听下去。

    “我哪能知道，反正肯定是咱们够不上的人，上个礼拜我领导交代我改节目计划书说要加人，我还以为要加哪个大明星呢，今天见到她才知道原来加的人是娄蓝。她名气也不怎么样吧，就听说拍了李平的电影，可电影不是过几天才上映么？”

    “闹这么大动静，陈笙那边的经纪人都打电话过来问了，我领导接的，听口气不是太高兴。”

    “那是，谁能高兴啊，本来一枝独秀，这回变成红楼梦了，林黛玉和薛宝钗你爱谁？”

    “嗬……谁不给我添麻烦我爱谁，每回制作节目这帮女明星架子都大的要命，一个个跟小公主似的恨不得路都不想走，最烦拍她们！”

    “你就希望全拍帅哥是吧，我还不知道你？”

    “说的好像你不是似的……别跟我这儿装！”

    两个女人似乎是关系很好的同事，说说笑笑的走出去，关上门。

    娄蓝打下最后一个字按了发送，从隔间里走出来，到洗手台洗洗手，对着镜子整理妆容。

    镜子里的女人很美，化着淡妆，白色长袖长裙，扎了个马尾辫，露出眉清目秀的面容。

    听见工作人员背后里议论，娄蓝一点儿都不生气，哪个明星不被人说？她既然走上这条路，就压根不会在意这些风言风语。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别人多聊聊她，能增加点话题量，她的名气更上一层楼，有何不可。

    太阳很好，娄蓝从洗手间走出来站在走廊上有那么一会儿都不想动弹。正午的阳光照在十七楼窗边她的脸上，受够了南方的阴雨绵绵，现在洒在身上的每一丝阳光都珍贵极了，她晒得懒洋洋的，几乎忘了还有正事要办。

    大脑数据库因为暴晒停止了运转，人已经被来人忽然拉着胳膊往后连退了好几步，才没有因为突如其来的拉扯仰天直挺挺摔倒。

    “我说蓝蓝你啊你……你晒什么太阳啊，晒黑了怎么办？咱们不上镜头啦？”

    娄蓝咧了咧嘴，努力瞪大眼睛做出无辜的表情看着她的经纪人，啊，不，她的大姐大：“就给我晒一会儿会儿吧，我都快冻死了！”

    “就知道瞎说，不是有空调么，你的脸你的皮肤属于你自己么？你的心里就你一个人么？你姗姗姐我是怎么叮嘱你的都忘了？你要是晒成黑炭你粉丝还能关注你？就算他们还关注你，咳，那个谁看不上你了，你找谁哭去？”

    娄蓝没敢跟她的大姐大顶嘴。说实话，她一般情况下都不会不听经纪人的话，她知道季珊珊都是为了自己好，为自己工作的有多拼命，多数情况下，她宁愿自己不舒服一点儿，也不愿意惹季珊珊生气的。

    但她毕竟是个大人了，又不是真的小孩子，苦笑着被季珊珊从阳光里拉走：“姗姗姐，你也太夸张了，我这才晒了多大一会儿啊。”

    季珊珊根本不听她的，像是个为了孩子费心费力的老妈，还要打电话到华友说明这次跑男真人秀的事情，华友的态度模糊，让她们可以先带回来相关合同，季珊珊虽然最终松了口气，可因为华友那边磨蹭着不愿意答应的态度，终究气不顺。

    他们谢绝余航一起吃饭的邀请，匆匆忙忙又往海市赶。这回没坐高铁了，直接搭电视台的车一路上高速，直接回了华友本部。

    中午在车上简单吃了几片维生素和水果条，娄蓝一边眼巴巴的瞅着季珊珊的面包一边安慰她，“公司估计也就是象征性的拦一下。按理说你帮我接了这么好的一份工作，公司也会替我高兴，你别着急，合同都拿回来了，说不定回去公司看到价钱就能答应，还要表扬你了呢。”

    季珊珊心事重重的，简单应了一句。

    不一会儿，就到了华友的大厦。这儿的地段还不错，人流量不少，公司里每天都会有大大小小的明星进进出出，培养出的一线大咖不算少，当时娄蓝刚毕业时就是因为看中了华友的财大气粗，签了这里。

    但华友不好的地方就在于恶性竞争的上升通道。它对手不少，是当今圈子里数一数二的大公司，娄蓝这种粉丝上了千万的明星放在圈子里已经不多了，可在华友里却还是拿不出手。这里的一线女星微博三五千万的人都有好几个，在按资排辈的娱乐圈里，娄蓝每次见到她们都要恭恭敬敬问好，化妆间、座位次序、影视资源、综艺节目都要让前辈先挑，她是实实在在的乙方，只能等着哪家剧组或者节目组看上她，找她谈合作。

    用华友的话说，进了公司，就等于进了非洲大草原，优胜劣汰，只有有能力的人才能一步一步往上爬。

    话虽是这么讲，原本那些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可绝对不会轻易被挤下来，还会虎视眈眈的挤兑那些拼命努力的小明星，避免他们影响到自己的地位。

    这种环境，也是萧忆有底气和同公司人闹掰的原因。他是极认同也是极适合在这种公司环境里生存的，在这些人眼中，没有能力没有名气的人就是渣渣，是社会的底层，可以随意碾压。

    这天是一月初，刚刚过了公历新年，即元旦没有多少天。华国人更重视的还是一月下旬的农历新年，即便如此，在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重的时候，公司里也都人人步履匆匆，大家并未因为假期的到来而有停下手头工作或活动的意向。

    娱乐圈的人历来是没有年节休息日的，对于他们来说，这种大型的节日反而是检验各自人气的战场，越忙的人才越发能证明自己的价值。

    季珊珊直接去了艺人管理部，给娄蓝找了一间练功房休息等她。小芳家里有些事情，请假回家了，娄蓝自己一个人呆呆的坐着，安静的房间里只有她浅浅的呼吸声，对面镜子里她的影子孤单单的，这种环境，想事情更加清楚明白，娄蓝倒挺满意。想到一会儿季珊珊要和广告经纪人、执行总监包括部长和副部长一起研究自己上跑男的事情，虽然心里不断安慰自己应该会一切顺利，但不可避免又有些发虚。

    她在华友呆了这么久，对这个公司的风格非常了解，对那些上辈子就负责她的人也非常了解。艺人管理部的执行总监王笑笑是个典型的笑面虎，前一秒还笑着对你说放心一切都好，转过脸就能拿着合约对工作人员说这个人无限冷藏。她是个十分强势，甚至十分骄傲自大的女人，认定的事情绝不会留给别人反驳的机会，季珊珊作为这个部门的得力干将，一直被王笑笑压得出不了头，据说还因为某些私事跟她当着许多人的面吵过几架。

    这一次季珊珊给娄蓝接了这么大的一个项目，以王笑笑的为人会卡着不放简直再正常不过了，尽管如此，娄蓝却觉得华友不会不重视这么宝贵的一个机会，在她现在没工作的情况下，还是很有可能同意的。

    正想的出神，门外面传来说说笑笑的声音，娄蓝翘着二郎腿坐着没动弹，门被推开了，几个小女生鱼贯而入，见到娄蓝坐在那里，愣了一下，问她：“你是谁？”

    “你们又是谁？”娄蓝懒得动弹，同时惊觉原来自己在公司出入这么久了，居然也没打响知名度，还被人用这么质疑的眼神瞅着。

    “你不认识我们吗？fiestar组合总应该听说过吧，我们是这里的艺人。”女生里年纪最大的林珍娜走出来，上上下下的打量她：“看你有点儿眼熟。”

    娄蓝哦了一声，想起来了。

    她家大姐大天天挂在嘴上的那个女团不就是她们吗？超级难搞的五个小女生，其中两个连高中都没上完就辍学了，五个人一门心思想要走演艺圈这条路，天天做梦火爆全球挣下亿万身家，标准的“公主梦”代言人。

    当然，她们敢做梦的原因也是因为她们有本钱，除了年纪最小的常歆出身农村，其余四个人都是大老板大财团的千金，长着一张姣好的脸，就算不够姣好也完全可以通过后期整容矫正。

    据说当初季珊珊接了这个团的时候，为了让她们能听进自己的话和这五个人斗智斗勇了半个多月，结果不知道是哪根弦搭错了，某次把五个为了减肥连根草都不肯吃的人带出去吃了一顿烤肉，竟从此赢得尊重，把她们管的服服帖帖。

    已经半个月没沾到足够荤腥的娄蓝琢磨着，要不然她也试试绝食一把？说不定季珊珊一心软，也能带她吃一顿烤肉。

    她明显走神了。

    林珍娜抱着双臂居高临下的看她，也想起来她是谁：“唉，你就是那个惹祸精娄蓝对吧？天天给我们姗姗姐找事儿，今天怎么有空来公司啦，又有什么事儿要辛苦姗姗姐？”

    娄蓝被一个比她小五六岁的小姑娘鄙视着，冒出一大滴冷汗。

    林珍娜她们都发育的很好，几乎差小半个头就赶上娄蓝高，容貌精致，打扮时尚，从小在这种环境下打拼，心眼也比别人要多得多。娄蓝听季珊珊聊起过这个女团，仅有的五个人都拧成两股绳，一边是以林珍娜为代表的三个商门千金，一边是出身高门的舒锦带着她的小跟班常歆。

    “我怎么说也是你们的前辈，见到我不该问一声好么？”娄蓝冷下脸没搭理她，小巧的面孔板起来颇有寒意，非常不爽这五个小姑娘居然说她是惹祸精。

    她惹过什么祸？一直以来都勤勤恳恳拍电影唱歌，除了娄月诗那家子烦人精，基本上总该算表现良好吧？

    林珍娜翻了个白眼，长长的喘了一口气，语气十分敷衍的说：“蓝，蓝，姐，你，好。”

    有她带头，其他四个女生也都乖乖问了好，娄蓝这才略微满意，虽然欺负小姑娘不算什么光荣事迹，但被她们欺负只会更丢脸。

    不过她们虽然是同一个经纪人，但业务范围不相关，所以人家是目中无人，还是情商太低，跟她也没半点关系。随着轻轻的“嗯”了一声，屋子里就恢复了寂静。fiestar组合这才关上门走进来，先去小房间换了练功服，再出来扎扎头发，抻了抻筋骨。

    让娄蓝略不爽的是，她们居然打开了播音机，就在这里准备练习了。

    林珍娜把播音机的声音调的很大声，震耳欲聋的，看样子打算撵不走娄蓝也要把她震走。

    “珍娜，声音太大了，能不能小点儿声？”舒锦皱着娟秀的眉走过来，重新把声音调小，还冲娄蓝示好的一笑。

    娄蓝挑了一下眉。

    林珍娜冷哼一声，跟着音乐节奏起跳，动作优美伸展，节奏踩的很好，柔美中又具有力量，娄蓝看她们跳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季珊珊把这五个小妞调教的极出色。

    除了脾气坏了些，心眼多了些以外，其他都是不错的。

    一首歌跳了好几遍，林珍娜踩着细碎的小步子跳过来，看娄蓝老神在在的拿着手机玩，就嘟囔了一声：“娄蓝，蓝蓝姐，你不是名门音乐学院毕业的么，跳舞也很好吧？”

    娄蓝知道这丫头估计想找茬，八成仗着她跳舞厉害想要压自己一头。果不其然，等其他人都过来喝水擦汗，林珍娜就问她：“你在学校一定学过跳舞吧？”

    她背脊挺得笔直，端着学舞蹈出身的姑娘们特有的架势，看着貌似寻常问话，脸上冒出两个酒窝，语气就不怎么好，还继续问，“给我们点评点评呗，说说不足，您是我们的前辈呢，怎么也该指导晚辈一下。”

    “呵呵，你们跳的都挺好的，平常不是有老师教么，哪里该改哪里有不足不用我说自己也知道吧，这就不用我来说了吧？”娄蓝倒是懒得计较。

    这年头的孩子们，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林珍娜碰了个软钉子，还愣了一下，觉得自己被拒绝了抹不开面子，紧接着问：“这有什么的，我们老师和你看到的东西肯定有不同，”她笑着问：“还是你看不出来，不知道怎么说？”

    “看不出来……”娄蓝倒是好脾气，“我哪敢指导你们，不过你们这段舞我看了三遍了，学会了一小段，你们帮我看看对不对。”她站起来把外套脱了，把马尾辫盘了一圈扎成丸子，好久没有跳舞了，这会儿倒是很怀念的做起了热身动作。

    小姑娘们都用似信非信的目光看她，林珍娜更是抱着瞧她出丑的心态，微微冷笑。

    娄蓝没用音乐，简单热身过后直接起跳，她的起泛儿就极有自信，舞台方位分的很清，人体方位找的极准，完美的复制了前面的一小段舞蹈，节奏、韵律、身段、形体、视点都极漂亮和谐，跳完了，面对着几个小姑娘解说道：“刚才这个平圆再加立圆的衔接你们还有待改善，还有这个绕腕儿，单托手完成的不够好，另外在这段里，转身向的时候主力腿和动作腿要分清，不要转过来就完成了。我给你们示范一下，你们是这样的……改成我这样，试试，应该会轻松很多。”

    说完，她把盘起来的头发解开，穿上外套，从兜里拿出来手机重新坐下。刷了会儿微博看着这五个人还呆呆的望着自己，就轻轻一笑，“怎么了，别傻愣着了，赶紧继续练啊？”

    林珍娜鼓着脸悻悻跑去练舞了，倒是常歆，哒哒哒迈着小步跑去给娄蓝接了一杯水递上来，十分乖巧的冲她笑，才跑开继续去做练习。

    娄蓝在练功房看着这帮小姑娘练舞，足足呆到晚上天黑。她自己熬惯了不觉得辛苦，没想到这五个人居然也是能吃苦的，真的练了整个下午，中间遇到滞涩的环节，也扭捏的跑来请教娄蓝。

    娄蓝知无不尽，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就挨个指导下来。季珊珊来找她，已经七点了。五个小姑娘跟她们道别后回宿舍休息，林珍娜留了个小纸条，上面写了一串电话号码，走在最后一个把条子塞给娄蓝一股脑跑了。娄蓝把纸条揣好了，拎上自己的包，没别人在，就问了季珊珊一嘴，“怎么样，成了么？”

    季珊珊就说：“不急，先去吃饭。”

    娄蓝就知道她这是有话要跟自己说了，也没说什么，直接跟着她出了公司，然后两个人去了季珊珊家旁边的一家小饭馆。

    她们是这家饭馆的常客了，娄蓝刚出道还没红的时候就经常跟着季珊珊来吃，现在红了，老板对着她也仍是一样的态度，并没有因为身份不同而换了相处方式。她们点了两个常吃的菜，娄蓝想要个红烧排骨，季珊珊没拦她，让她点了。

    点了菜面对面坐着，架在木架子上的小电视正播着某部连续剧，娄蓝回身看了一眼，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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