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温妮佛莱德．阿斯提亚

    “咦？你没去学校吗？”

    前往客厅执行例行扫除工作的杰恩，在那里遇见了诺安。由于平时总是比谁都早一步结束用餐默默离席，因此，杰恩以为她早已出门上学。

    “我应该警告过你，辛莫的血会唤来灾难。”

    诺安直言不讳，平常面无表情的脸，今天看来似乎有些怒意。

    杰恩虽然从玛丽安奴那里得知与辛莫有关的史实，但却无法断定是否与诺安说的相同。

    诺安所谓的警告太过抽象，再加上身体因昨夜与玛丽安奴通宵达旦的房事而疲累不堪，以致一股心浮气躁的情绪倏地涌上心头，他粗声粗气地说：“你的确有说过，那又怎样！你说的灾难到底是什么！是说我一生都会恶运缠身吗？”

    “神明赐予的命运是试炼，而灾难通常会让人邪恶，你应该心知肚明才对，杰恩．辛莫。”

    “知道的话就不会问了！”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昨天以及之前的事件，全都是辛莫的血在作祟，辛莫存在的一天，灾难就不会消失。”

    这番话与玛丽安奴说的不谋而合，杰恩昨夜将身体交给身为索伦祭司的理事长，她应该已经将所谓的妖魔种子完全挤出来了才对。尽管如此，一抹不安还是浮现在脑海中，杰恩不禁反驳：“一派胡言！你说的话完全没有公信力！”

    “你心知肚明的事应该不少吧，杰恩．辛莫。”

    诺安的口气简直就像看穿杰恩的心思一般。

    自从来到女神官宿舍后，零星事件层出不穷，其中最严重的就属萝丝和玛丽安奴两人作爱的事，而且，杰恩还看出这一连串事件的共通点。

    那就是与她们两人发生性行为，让他联想到几天前与梦中出现的银发精灵交媾一事。

    由于自认为不过是一场梦，因此，银妖之事杰恩并未向玛丽安奴透露。

    在诺安默默的盯视下，杰恩慢吞吞地开口：“呃……诺安……其实我……做了一个梦。”

    诺安的眉毛动了一下，杰恩缓缓道出：“我梦见一位银发红眼的女孩，她对我说想要力量吗？想要的话就要我吧…

    …她说她自己是神灵……”

    诺安的表情非常明确，那是惊愕的神情。

    “你该不会是跟她缔结契约了吧？你跟她进行血与精的交换仪式了？”

    诺安一语道中梦中的行为，杰恩无所遁形。

    “什……什么事……？”

    “你在我的房间有打开过一本名叫辛开纹书的古书吗？”

    经她这么一提，杰恩这才想起，在诺安房间打扫时看到的盒装带锁书本，可是，他不记得自己有打开过。

    “我不会做那种事。”

    “说的也是，你确实不可能办到，辛开纹书可是一本设有结界的魔导书。”

    “结界……？原来如此，怪不得被麻了一下。”

    诺安眼神诧异地望着喃喃自语的杰恩。

    “啊……我只是摸了一下而已……”

    “你摸了……？不会吧！”

    “请……请问……我是不是做了不该做的事？”

    不理会杰恩战战兢兢的问话，诺安又恢复昔日的扑克脸，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沉默的气氛让杰恩越来越不安，而接下来，诺安打破沉默的话语对他更是一大冲击。

    “依我族人的说法，辛莫之名是背叛者的代名词。”

    “什么意思？为什么你要这么说我！”

    “你很快就会明白。”

    丢下这句话后，诺安从杰恩身边快速通过，就这样离开宿舍。

    “什么跟什么……？”

    杰恩独自一人待在客厅，反覆思考诺安的话。

    一本上锁又设有结界的古书，经我触摸后有何意义……？还有，邪恶一事…

    ……

    依她的说法，他是事情的始作俑者，姑且不论是否属实都不能再继续坐视不管，如果一连串事件有犯人的话，除了把那号人物揪出来外别无他法。

    当然，诺安说的和杰恩想的未必一致，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邪恶的犯人存在，梦中的事也只不过是梦而已。

    若真如此，一切不就皆大欢喜了？

    正当杰恩这么想时，室内瞬间响起一阵干涩的敲击声，吓得他立刻抬起脸四下张望，然而，却怎么也找不到声音的来源。

    声音从天花板、墙壁等四面八方窜出，到处都听得到，跟昨天一样，是小时候曾经听过的声响。

    不管是精灵的恶作剧或是不相干的事物，总之，它正朝杰恩靠近，而他竟然无法动弹，感觉颈部一带毛发竖起，背部冷汗直流。

    来了！就在杰恩不假思索的瞬间，桌子与沙发开始振动，墙壁的画框也不停摇动，无形的喧嚣将整个房间团团围住。

    不久，物体影像开始在眼睛前方凝聚，仿佛从天而降般出现的人物，轻飘飘地站在他面前。

    “你……你……！”

    银发红眼、身上一袭黑色皮革礼服的她，正是梦中的女孩－－银妖．查＝神灵。

    “银妖是在说我吗？”

    “啊……那是我自己取的……”

    “我喜欢，名字不错，只是主人的想法并不妥。我是实体，不是梦，你不至于忘记我们的契约吧？”

    杰恩答不出话来，眼前的她并非白日梦，亲眼目睹名为神灵的精灵，让他一时哑口无言。

    儿时谁都曾经从大人们口中，听过喜欢恶作剧的精灵或妖精的逸闻趣事，不过，那些大多只是流传久远的传说，没有人实际经历过，没想到却让他在此遇上，而且还……

    如果她是实体的话，那我不就跟精灵做爱了？

    不对，不是这个啦！她现身时发出的敲击声、诺亚的话、以及发生在周遭的种种事件，几乎都与碰触诺亚的书有关，倘若眼前的女孩是书中的精灵，那么，杰恩来女神官宿舍之后，可能早已在她的影响范围下，她才是邪恶的灾难才对。

    “主人，为什么不说话？”银妖开口问。

    “难道你想毁约？契约一旦成立，除非受约者死亡，否则只要契约者还活着的一天，我都会履行到底喔。”

    语带威胁的口吻，逼得杰恩不得不开口：“等等！刚才一直契约、契约的说个不停，我到底签了什么契约啊？”

    “实现主人的愿望是我神灵的使命。”

    “愿望？我有什么愿望？”

    “愿望就是愿望，我为实现那个愿望而生。”

    牛头不对马嘴的会话，仿佛与诺亚对话一般，杰恩有时空错置而谈话内容不变的错觉，他急欲断绝这不可思议的连想。

    “好，我现在就说出愿望！我要解除契约！”

    正感觉略占上风时，银妖立刻道出惊人之语。

    “你想死吗？受约者死亡是契约无效的先决条件。主人，你希望死亡吗？”

    杰恩张口结舌，对方则露出平静而悠闲的笑容。

    “这、这……这简直比仙人跳还恶劣！开、开什么玩笑！这种缺德事叫我怎么心服口服！你给我消失！不准出现在我面前！下次再有事情发生，我可没那容易善罢甘休。总之，这里有索伦的祭司和法力高强的魔导士！”

    “法力高强的魔导士……？是叫诺安的女孩吗？”

    “没错，我拜托她……”

    杰恩的话中途被银妖惊讶的声音打断。

    “主人……辛莫要背叛我吗？”

    背叛……？杰恩忽然想起，诺安也说过同样的话。

    “不是背叛！是摆脱！”

    杰恩知道自己在胡扯，然而他已经被火气冲昏头，顾不得理智或逻辑，反观神灵，表情则是由瞬间的呆滞，一下子转为无畏的笑容。

    “很有趣！既然如此，我赌神灵胜利，而且一定会实现主人的愿望。”

    说完，室内吹起一阵旋风，银妖的身影宛如烟雾般随风消失，见识到精灵的神通广大后，杰恩倒抽了口气。

    我会不会说过头了……？内心的不安逐渐扩大，但也为时已晚。

    礼拜六神官学校的课只到上午，下午则有社团或义工等活动，学生可斟酌情况自由参加，女神官宿舍的住宿生们也都各有节目，不到日落不会归营。

    祥和的午后，口出狂言向精灵宣战的杰恩，怀着恐惧的心情执行管理员的例行勤务，只是不知何故，这段期间银妖并未采取任何行动，也没有现身，一切都安然无事，平静得今人毛骨悚然。

    不久，夕阳西下，晚霞染红了女神官宿舍时，住宿生们陆续回巢，杰恩的心也越发紧张，因为，他不希望她们无端被卷入麻烦中。

    不过，诺亚例外……其实，他一直想和她商量，可是，却又找不到适当的说话时机，而就在这么拖拖拉拉之际，太阳已完全沉入伊查伦山脉的那一方，晚餐时间也跟着来临了。

    今晚萝丝和玛丽安奴不在，加上温妮情绪低落，因此餐桌上安静得出奇。杰恩一度认为可能是银妖的杰作，但由于她执意要实现他的愿望，因此目前的状况另当别论。

    一个小时过后，大家用完餐，杰恩一如往常忙着收拾善后，心想不尽快做完工作的话，他无法找诺安商量。

    这时，晚餐没有露面的温妮现身了。

    “怎么啦，温妮？”

    “我……我……”

    少女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些什么。短暂沉默后，温妮缓缓开口，不过，樱桃小口谈的却是无关紧要的话题。

    “我的信，不知道爸妈收到了没有？”

    “应该收到了。”

    杰恩点头并停下洗碗的工作对温妮露出微笑，接着，突然想到似地又加上一句。

    “下个礼拜应该会有你的信。”

    少女的表情顿时绽放开来。

    “真的吗！”

    “一定的。”

    杰恩无法保证，但若是温妮的双亲，应该会立刻回信才对。

    “嗯，说的也是。”

    温妮满心期待，又恢复往日的活泼开朗，而绫彩正好在这时出现。

    “温妮？”

    “啊……绫彩姐姐……”

    温妮开朗的表情，随着口中说出的话语逐渐褪去。

    “我们一起去洗澡吧？”

    “咦……啊，可是……”

    “怎么了？”

    “我……我要和诺亚姐姐一起洗。”

    话一说完，温妮立刻拔腿就跑。杰恩目瞪口呆地望着温妮离去的背影，绫彩也一脸茫然，显然受到打击。杰恩对孤立的绫彩说：“现在最好别去管她，至少……”

    杰恩正想接着说下去时，绫彩凝视他的眼睛微微闪烁着。

    “明天……到明天……吗？”

    绫彩果然也明白。杰恩放心地点点头。

    “嗯，温妮明天一早就会忘得一干二净了。”

    “不，不是这个，我是说你这里待到明天吗？”

    话题突然转移到自己身上，杰恩尽管纳闷但还是笑脸以对。

    “礼拜一新的管理员会来，所以，明晚我应该会离开这里。”

    “明天……晚上……”

    绫彩一个字、一个字重复后，倏地离开厨房。

    到底怎么了……？银妖的事此时掠过脑海。想找诺安商量，但她现在正和温妮一起洗澡，何况眼前还有工作要做，看来只好另寻时机了。

    “话说回来，实现愿望到底指的是什么？”

    完全摸不着头绪。

    洗涤工作结束后，杰恩离开厨房来到走廊。

    诺安和温妮似乎还在洗澡，宿舍内静得出奇，目前萝丝与玛丽安奴不在，绫彩是最有可能成为银妖攻击的目标。

    杰恩想去绫彩的房间，但硬是朝客厅的方向走去，深怕与绫彩接触反而会引来银妖。

    客厅空无一人。

    暂时放松心情的杰恩，一面祈祷诺安尽快从浴室出来，一面坐在大厅角落被书架包围的椅子上，然后，漫不经心地从陈列着历史书籍的豪华书架中，抽出一本书消磨时间，书名是风云四起．第一次精灵大战记。

    “精灵……大战……”

    名留青史的精灵大战是撼动世界的世纪战役，第一次发生在三百年前，第二次则在一百年前，之所以冠上精灵之名，与杰恩今天碰到的神灵无关，乃由于此战争是人类对抗精灵的异族之战，尽管有些人误传为攸关种族存亡的神圣战役，但对门外汉的杰恩而言，并没有太大差别。

    杰恩对精灵大战并不感兴趣，但对精灵两字却很在意，他若无其事地开始翻动页面。

    三百年前爆发的第一次精灵大战，可说是异族间的民族战争，传说中的主谋者，是地上罕见的黄金精灵－－女大魔导士艾丽卡，她从异世界成功召回强大的黑暗力量，不过，据说那股力量的原形却是万恶根源、混乱与毁灭的化身、正义的泉源，是掌控秩序与创造的索伦诸神的宿敌妖魔。

    最初的袭击，亦即世人所谓的“圣都奇袭”中，单枪匹马奇袭人类最大圣都索伦教首都－－索尔那多的艾丽卡，展开凄惨的杀戮战役，后世称之为黎明惨剧，被害者多达全城的三分之一，其可说是历史上的大悲剧。

    在领土归还的旗帜下，由黄金精灵率领的妖魔鬼怪联军，趁机对索伦教国发动攻击，索伦法王政权有鉴于事态严重，于是向教区境内发布紧急命令，决定从教区各国召集骑士团，并以意图重建和反攻的索伦骑士团为中心，组成轴心国军来迎击艾丽卡军。

    因黑暗力量而所向无敌的艾丽卡军，以人鱼海军为主力，终于进军到圣都索尔那多的南海上，迎击的人类军队主力由索伦教总部的索伦骑士团领军，后卫则是负责索尔那多核心防卫的拉索拉骑士团、索伦教国的海军精锐－－索利顿骑士团、邻国渥兹大公国强力支援的格查骑士团、以及其他各教区国家骑士团混成的杂牌部队。

    两军终于在索尔那多海的胭脂海峡正面激烈交峰，这也是决定第一次精灵大战动向“胭脂海之役”的开始。

    起初，艾丽卡的军力占压倒性上风，索尔那多军转眼间元气大伤，大战三天三夜后，眼看索尔那多就快沦陷时，过去始终严守与人类井水不犯河水的银妖部队加入战局，情势因而大逆转。

    艾丽卡军兵败如山倒，人军趁势展开彻底的歼灭战，黄金精灵的首都雷．法终于沦陷，艾丽卡在燃烧的雷．法王位前自尽，第一次精灵大战就此落幕。

    之后，拥护艾丽卡的黄金精灵、妖精、鬼怪、人鱼等各族均受到无情的扫荡，已实际灭亡，甚至连盟军的银妖精灵也并未因胜利而幸免于难，被迫离开陆地的领土，这个世界已名副其实成为人类统治的世界。

    后代的历史学家虽然对战争的意义提出质疑，认为这场世称圣战的大战，事实上只不过是民族间的领土争夺战，是人类企图巩固世界统治权所策动的战役，然而，索伦法王政权却强烈予以否认。

    读完最后一字后，杰恩合上书本。

    “唉，这书还真奇怪……”

    这时，绫彩正好在客厅出现。

    “绫彩……！”

    温和清澈的眼眸不解地望着一脸吃惊的杰恩。

    “怎么了？”

    “啊……你、你突然进来，我吓了一跳……”

    杰恩笑笑，绫彩也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因为我感觉你在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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