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俞抬眸望向天空,心里凛过一丝阴云。他与那个刺客素昧平生,却也不知道为何,看着那人慢慢死去,他向来毫无波澜的内心竟然有了不舒服的感觉。
大荆从来都不下雨的,由于常年严寒,多是下雪的。今日却是奇了……
冷雨滴落进了万劫的双目,将他眼底的咸涩一并带了出来。他脸上尽是潮湿,根本分不清到底是雨还是泪。
“傻瓜。不过是进宫跳支舞而已。等我见到凤阳恢复身份,我便会立刻与你们汇合。”
“且在医馆等我的好消息吧。”
他突然有些想笑,牵动了唇角,蔓延出来的却尽是苦涩。
原来,这就是你要给我的好消息吗?
“等我回来……”
“保重……”
“燕亭……”
他再将那名字再默念一遍,长而密的睫毛闪动几下,那双曾经璨若星河的双眼,终究是闭上了。
……
……
宫中侍卫得了赤俞的命令,用车把万劫的尸体拉出宫门。上面说要将此人尸身丢去朔北喂狼,去执行的侍卫仍是有些胆战心惊。雪原那可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地方,他们不过两三人,怕是还没拉到地方便要葬身狼腹。
一个侍卫扭头看着板车上拉的尸体,见那尸身已经变了颜色,血凝结在素白的衣衫上,被严寒冻成了一种不太新鲜的绛色。
他探指过去,放在万劫鼻吸之下,确定其没了呼吸才是松了一口气。
一路颠簸出了大荆,又往没有人烟的北边行了几个时辰。越朝北,地上的雪便越厚,雨未曾停过,瓢泼大雨浇在身上使得厚重的蓑衣形同虚设。雨水落在身上很快就冻成了冰,侍卫们的嘴唇被冻得发紫。
人不好受,马也是一样。不过是一个运尸体的活儿,配的马也只是下等的劣红马。雨水将松动的雪层冲刷的不像样子,偶尔露出下方坚实的冰层,马儿深一脚浅一脚的行着,短短几里路已经行了很久。
纵便马蹄子上打了蹄铁,还是躲不过打滑的命运。马儿一个失蹄便连车带马滑出去了。板车掀翻在地,侍卫们摔得七荤八素。
一个侍卫嚎叫着起了身子,咒骂着阴惨的天气。
另一侍卫把马扶起来,再是驱马向前,马儿却是不肯再往北走了。
抬目四望,已能看见朔北连绵的雪山,阴风呼啸着把遥远而不清晰的狼啸卷了过来。侍卫们不约而同的打着哆嗦,一来是因为严寒,二来是因为恐惧。
“怎么办,马不肯走了。”侍卫拿着皮鞭狠狠地抽着劣红马的屁\股,得来的无非是抱怨的嘶鸣。
“别是再打了。若是这马撂了挑子,稍晚些你我都会冻死在这里。”
“怎么办,这还没到雪原……”
一侍卫忖度片刻,压低声音说:“就给他抛在这儿吧。虽还没到,但大雨过后再来两场雪,尸体一准就给冻到地里了,再不然也会被野兽分食,没人会知道的。若还往里走,遇见狼群,咱们几个都得折在这里。”
其他人一听有道理,纷纷附和。他们把万劫的尸身抛到雪地里,便御马往回走了。
雨下完了之后,紧接着便落了雪。鹅毛大雪悠然飘下,很快便将尸体覆盖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