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头被撞得生疼,心脏也砰砰跳,磕磕巴巴了一会儿,小声说:“是你先吓人的。”
谢云遐眼梢轻抬,看她疼得皱起小脸的模样。
这么点胆子,还怕疼,也不知道这十几年学跳舞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他瞥了眼长椅靠背,没往上扶,长腿一跨,再一跃,轻轻松松从后面跳到鹿茸茸眼前。
借着灯光,鹿茸茸悄悄看他的下巴。
果然红了一块,她那么疼,他应该也很疼。
“走了,过来。”
他说了句,没往射击馆看一眼。
鹿茸茸下意识跟上去,小跑几步,忙道:“我和郁震文一起来的,要先和他说一声。”
谢云遐偏头看她:“你和垃圾玩什么?”
鹿茸茸茫然,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她没和垃圾玩呀,她只是来看射击。
谢云遐昂昂下巴:“现在发。”
鹿茸茸乖乖“哦”了声,给郁震文发信息。
今天她有点被吓到,太多人往她身上看,下次人少一点的时候再来吧,她这样安慰自己。
谢云遐盯着人发完,随口问:“他的备注是什么?”
鹿茸茸看看屏幕,又看看他,老老实实举起手机给他看。
方方正正的三个字——郁震文。
谢云遐收回视线,唇角微扬:“别什么人都跟着瞎跑。对射击有兴趣?以前接触过?”
鹿茸茸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诚实道:“一开始只是想来看看,但听郁震文说起射击……应该是一项很有魅力的运动。虽然以前没接触过,但想试试。”
谢云遐唇角的笑意消失,嗓音淡淡:“他怎么说的?”
鹿茸茸悄悄看了眼没什么表情的谢云遐,小心翼翼道:“好像是他的秘密,不能随便告诉别人的。”
谢云遐停住脚步,转身看她。
黑色的眸光往下笼罩。
男生穿着白t黑裤,简单的少年模样。
偏他生得好看,眉眼又具有攻击性,被他漆黑的眼珠子一盯,她莫名就有点心虚。
明明她没做错什么事。
“鹿茸茸。”
他连名带姓地喊她的名字。
鹿茸茸睁大眼,从小到大的经验告诉她,被人叫大名不会有什么好事。
虽然,这是第一次他喊她的名字。
她咽了咽口水,小声应:“我好好备注了呀,是四个字的。还有,人家的秘密怎么能到处说……”
越说她的声音越低,简直毫无气势。
怎么能这样,她可是舞者,于是悄悄挺起胸。
半明半暗的光影下,谢云遐神情难辨。
他只是看着她,定定看了片刻,忽然喊:“陈游,出来。”
鹿茸茸抿了下唇,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刚刚那一瞬,她觉得他不太高兴。
像……那晚在小道上。
那晚在无人的小道上,他避开光源,独自坐在阴影里,微弓着背脊,手抵在大腿上,一手垂落,一手拿着烟。
背影有几分孤寂和无力。
谢云遐这样的人,也会有无力的时候吗?
他看起来对所有事都游刃有余。
不等鹿茸茸想出个结果,陈游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了。
高大的黑影吓了她一跳,连忙往谢云遐身后躲。
谢云遐轻啧一声,把人从背后拎出来,“怕什么?我在这儿。陈游,你去拿钥匙,把我训练室打开。”
陈游:“……”
他掏了掏耳朵。
“……啊?”
他没听错吧,谢云遐要什么,要训练室的钥匙?
东川大学的射击馆拥有整个东川市最先进的设备和最好的枪。
而这一切,在谢云遐来之前是没有的。
为了迎接这位天才少年的到来,校长甚至为此扩建了场地,为他准备了专属的训练室。
谢云遐从来没用过这间训练室。
他平时在公共场地和队友们做体能训练,从来不碰枪。
队员们知道他受了伤,不会当面提他的伤心事,只是偶尔跑来说一句哪个医院好,哪个医生这阵子来东川了。
谢云遐照单全收,说声谢,但不怎么去看医生。
队员们在私下议论,他的手伤应该很难治,不然国家队也不会轻易让他退役,放他回来。
日复一日,一年过去。
他们默认天才少年陨落,再也不能拿枪了。
他的专属训练室,也逐渐被人遗忘。
今晚,陈游记起了这件久远的事,在谢云遐的提醒下。
陈游瞪大双眼,确认道:“你要什么?你说清楚,到底要什么?”
谢云遐抬脚就往他屁股上踹:“训练室钥匙,别浪费我时间,再说一句别再找我代打上分。”
陈游灵活地闪开:“马上去马上去!”
他一颗心七上八下,这是手……好了?
谢云遐再看愣着的小呆子,熟练地拎住她的后领,催她:“还发呆?走了,去训练室。”
鹿茸茸压根没反应过来,也听不懂他们说的话。
只知道自己来射击馆参观到一半,谢云遐忽然过来带她离开,但没走出几步路,又要回去了。
“我们去训练室干什么?”
她茫然地问。
谢云遐垂眼看她,纯黑色的眼里映着光。
这一刻,他懒散的眉眼忽而变得张扬,像站在世界之巅,唇角轻勾,用不可一世的语气说——
“带你去看,什么是真正的射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