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太妃脸色一变,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怎么,德太妃是不愿意吗?”若影轻笑。
德太妃暗自紧了紧指尖:“本宫可没这么说。”
“那就是愿意了?”若影步步紧逼。
德太妃深吸了一口气,紧了紧牙根微恼道:“太上皇的嫔妃又不是本宫一个,皇后为何偏偏要让本宫前去伺候?钶”
若影故作无奈地轻叹:“德太妃难道不清楚吗?儿臣问过父皇的意思,是父皇说想念德太妃,所以才要德太妃相陪,儿臣可做不了这个主,若是父皇不乐意,儿臣也不会硬塞一个女人过去不是?当初父皇口不能言四肢不能动弹之时德太妃从未去看望过父皇,如今父皇解毒之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德太妃,难道德太妃不高兴吗?”
“本宫可没这么说,只是……”德太妃眼眸一转,急忙道,“就算要陪,也是太后为先,怎能让本宫抢了风头。”
闻此言,若影觉得好笑,想当初玄帝在位时,她的风头抢得可不少,如今倒是怕抢了别人的风头了闽。
若影抿了抿唇解释道:“虽然如此,可是父皇执意要见德太妃您,那可如何是好?”
德太妃气得脸色铁青,然而若影很快又道:“若是德太妃不愿意,就去看看父皇也好,以后就让母后前去作陪,等什么时候德太妃想通了,儿臣再作安排。”
顷刻后,若影没有听到德太妃有反对的声响,便起身朝寝殿外走去。
直出了宫门,绿翠好奇地问道:“皇后娘娘,德太妃可愿意去伺候太上皇?”
身后的宋承民闻言背脊一僵,竖起耳朵听着若影的回答。
若影低低一笑:“德太妃和太上皇一向感情深厚,又岂有不愿意之理?方才本宫只是说太上皇的毒已解,德太妃就主动说要去陪太上皇,当真是鹣鲽情深羡煞旁人。”
宋承民听得面部抽搐,指尖深深嵌入掌心。
一旁的红玉朝若影看了看,但终究没有言语。
“只是……”若影有些为难地支吾了一句。
绿翠低问:“只是?”
若影抿了抿唇:“虽然德太妃一心要去伺候太上皇,就是不知道太上皇心中如何想,当然,若是太上皇也同意的话就再好不过了。”话音落,她抬手轻轻捂口打了个哈欠。
“娘娘乏了吗?要不要再去小睡一下?”红玉问。
若影点了点头:“也好。”
明明昨夜睡得极好,也不知为何今日一早又不停地打哈欠,感觉身子有些酸软。
“宋承民,你回皇上身边吧,本宫这里不需要这么多人保护,让皇上别担心。”若影道。
宋承民原是有些走神,一听若影的话,蓦地敛回思绪,而后躬身行了一礼后离开了。
到了晌午,若影起身后去了寿康宫,玄帝正在宫院中下棋,而陪同的正是桐太后。
红玉对若影耳语了几句,若影上前微微福了福身子:“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
“免礼。”桐太后上前虚扶了一把,而后让她在一旁坐下,“影儿来得正好,太上皇的棋艺是越发精湛了,本宫真是有些招架不住,影儿快来帮母后瞧瞧……”
话音刚落,桐太后面露尴尬,她方才竟是忘了若影如今双目失明。
而在桐妃说出这句话时,玄帝亦是面色一僵,却并没有多言。
“影儿……”桐妃欲言又止。
若影也不甚在意,反而笑着开口:“母后不必介怀,就算儿臣看得见,也不懂棋艺,哪天母后教教儿臣该如何下棋可好。”
桐妃讪讪一笑:“好好……”
从始至终,玄帝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眸光一直落在棋局之上,仿若在思忖下一步该如何走。
“父皇服了药可有不适之处?”若影低问。
玄帝指尖一僵,拿棋子的手指微微泛白,却是淡漠如初:“倒是没什么不适,只是许久都没有动弹,人也开始迟钝了,如今虽然能动了,反倒是不愿意多走几步。”
若影听着玄帝的话中有话,微微一笑:“若是父皇不愿意动,就让母后多陪陪父皇。”
“怎么不见德太妃?”玄帝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若影微闪了眸光,而后道:“德太妃她……”若影欲言又止。
玄帝也没有再问下去,只是下完了这盘棋后回寝殿去小憩,桐太后安置好玄帝之后关上了寝殿的门,而后站在寝殿门口,桐太后问道:“德太妃怎么了?”
若影长长一叹:“方才儿臣去了静思宫,告诉德太妃父皇已经醒了,请德太妃过来陪陪父皇,可是没想到德太妃却一口回绝。”
桐太后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抿了抿唇无奈地摇头。
寝殿内,玄帝闻言骤然拧了眉心,却是坐在床沿微眯了双眸一语不发。
宋承民来到静思宫时德太妃正在用早膳,宫人们见宋承民前来,微微有些诧异,毕竟方才皇后娘娘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跟进来实在有些冒险。
德太妃见宋承民突然出现,心口蓦地一撞,抬手示意宫人们全都退了下去,而后才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方才皇后来过,你也不怕被她发现。”
“该怕的是你又不是我。”宋承民的言语中透着怒意。
德太妃拧了拧眉:“你发什么疯?别忘了我们什么关系,要是我有事,你也别想逃脱。”
“我发疯?”宋承民本想爆发,可一想到身处的环境,环顾了四周之后压下怒气道,“你一听那男人醒了就要迫不及待地去陪他,你有没有想过我?当初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本宫何时说要去陪他了?你到底胡言乱语些什么?”德太妃也恼了。
宋承民微微一怔,从德太妃的眼底看不出任何异样,他忽然开始警惕起来。蓦地起身看了看四周,眸光微眯,却终是找不到一丝异常。
“怎么了?”德太妃问。
宋承民摇了摇头:“没事,可能是我多心了。”
“你本来就多心了。”德太妃轻哼。
宋承民转眸看向她道:“但愿如此。”
椒房殿
若影坐在日光下听着红玉介绍着园子里又被新栽种花草,突然听得动静,若影抬手示意红玉噤声,而后一名隐卫突然出现在她身边,吓得红玉和绿翠顿时一惊。
隐卫说完后若影的眉心骤然一蹙。
看来时候尚未到,若是现在就将宋承民和德太妃的关系公之于众,怕是会被他们方将一军。
若影想了想,在隐卫耳边又低语了几句,隐卫闻言点了点头,便立刻消失于人前。
永王府
管家脸色苍白地急急跑了过来,看见莫逸萧在凉亭上负手而立思忖着,他急忙顺着石阶跑了上去。
“四爷,不好了。”管家跑得气喘吁吁。
“何事?”莫逸萧拧了拧眉。
管家颤抖着身子道:“宫里来人了,说是请四爷进宫一趟。”
“宫里来人,你怕成这样做什么?”莫逸萧轻睨了他一眼道。
“奴才感觉……不太简单,因为来人是秘密请四爷入宫。”管家言道。
莫逸萧拧了拧眉心,轻抿薄唇微微吐了一口气,而后转身朝凉亭下走去。
经过小花园,清晰地听到了莫心的声音,莫逸萧脚步微顿,打量了四周,看到了莫心和萧贝月的人影,便朝他们的方向走去。
萧贝月原本正在教莫心识别花的种类,突然看见莫逸萧迎面而来,顿时止住了脸上的笑容。
“我现在进宫一趟。”莫逸萧开口道。
萧贝月看了看他,微微顿了顿,而后道:“王爷好走。”
莫逸萧张了张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静默顷刻后转身离开了。
太和殿
莫逸萧站在殿中眸光扫了莫逸谨、莫逸行、太傅一眼,最后将眸光落在了莫逸风身上。
“不知道皇兄找臣弟前来所为何事?”莫逸萧眸色微沉。
莫逸风面上沉静如水,用目光示意一旁的端着一碗清水的宏海走上前。
“这是何意?”莫逸萧眉心一拧。
“难道四弟还没听说吗?宫里有人传四弟竟然并非是父皇所亲生。”莫逸风一字一顿,仿若重击在莫逸风的心头。
“臣弟倒是没有听说这样的无稽之谈。”莫逸萧紧了紧指尖冷声道。
“是不是无稽之谈,一验便知。”莫逸风沉声开口。
莫逸萧脸色大变:“皇兄这是在羞辱臣弟吗?”
莫逸风浅浅勾唇,眸光一瞬不瞬地落在莫逸萧的脸上,直看得他心底一阵发虚,而他的额头亦是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就连手心也泛起了湿意。
太傅见状亦是忍不住拧了眉心,可是若想堵住悠悠众口,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他猜测莫逸风没有在金銮殿做此事,想必也是有所考量,比如担心谣言为真,莫逸萧便会当场难堪,若是谣言为假,也不会让自己难堪。
莫逸萧双手负于身后,怎么都不愿意伸出手,宏海转身看向莫逸风,满脸的为难,可是莫逸风也没有要收回成命之意。
莫逸谨和莫逸行不明白莫逸风心中所想,看着两人僵持,亦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秦铭的眸光不经意落在宋承民的脸上,而宋承民的脸早已青白不堪,若是被人知晓了莫逸萧是他的儿子,恐怕他的这条命就要葬送在今日了。
整个殿中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殿中之人各怀心事。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出现了冯德的身影,而他的手中亦是端着一个碗,莫逸萧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当冯德走到他身旁站定后,他顿时瞪大了眼眸。只见那个碗中红艳艳地赫然有一滴血,不用猜也知道这定是玄帝的。
“皇上,这碗中正是太上皇的血,请皇上过目。”冯德躬身言道。
“四弟,如今父皇都已经愿意帮四弟堵住悠悠众口,难道四弟还要抗旨不尊吗?”莫逸风微眯了眼眸言语中透着警告。
莫逸萧紧了紧指尖,故意要避开宋承民,可是余光却一直在他身上徘徊,而宋承民亦是急得脸色越发惨白,额头冒出了细细的汗。
“宋承民,莫非你身子不适?”莫逸风看向宋承民故意道。
宋承民的心事原本就全在莫逸萧身上,此时突然被莫逸风这般沉声低唤一声,顿时吓得心头一颤,手中的宝剑差点掉落在地,当真第一次这般狼狈。
“谢皇上关心,微臣身子并无不适。”宋承民小心翼翼地回道。
莫逸风浅浅勾唇,笑容不达眼底。
莫逸萧紧咬了牙根,然而眼前的局面并未在他的掌控之中,无奈之下他只得从宏海端的盘子中拿出了银针,而后刺破了自己的指尖将手指的鲜血滴入了冯德所端的碗中。
今日,生死听天由命。
宋承民本想阻止,可是没想到莫逸萧的动作比他快了许多,所以到最后他还是没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恐怕今日,他定是会被斩首示众。
“皇上。”宏海看着冯德所端的碗,心中疑惑不止,支吾着转身对莫逸风道,“启禀皇上,永王与太上皇的血相容。”
“什么?”莫逸谨和莫逸行微微一愕,皆是上前看了碗中情况一眼,而后转眸看向莫逸风。
莫逸风并没有表现得惊讶,仿若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莫逸萧亦是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可是当他亲眼所见之后,震惊非常。
太傅看了碗中的情况,缓缓回过神来,而后转眸看向莫逸风道:“皇上,既然永王确实是皇室血脉,皇上理该替永王讨回公道,污蔑皇室血脉,此罪不得轻恕。”
莫逸风点了点头:“这是自然,朕又如何会让四弟受了委屈。”
莫逸萧早已被方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视线落在宋承民身上,只见他久久都没有回过神。
这怎么可能,两滴血竟然能融合……
他记得在太子找他逼宫的后一天,他去找自己母亲,却听到了一些本不该他知道的事情,他原本是不信的,可是当初的德妃和如今站在莫逸风身边的宋承民竟然承认了。
并非皇室血脉,他还有什么脸面去夺那皇位,即使当真到手,总有一天会被莫逸风知晓此事后拉下皇位。从一人之上跌到万人之下,甚至是阶下囚,这些都是可以预想而他是绝不能承受的。
可是现在,这碗中的两滴血又是怎么回事?若他并非玄帝亲生,两滴血又怎会融合?若是他是玄帝亲生,他的母亲又如何会承认他是宋承民的亲生子?
莫逸萧看着水中融合的两滴血,表面平静无波,内心却不停揣测,却是怎么想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除非……莫逸风在水中搞鬼,故意让两滴血融合。可是,他的目的又何在?他不是应该期盼他出丑于人前?不是应该让众人知晓真相?这样一来,对他最有威胁力的劲敌便可消失了不是吗?
他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深沉地凝着莫逸风。
然而在莫逸风尚未作出反应的时候,宋承民在回过神来之后便气得浑身发颤。
却原来他这么多年来的暗中帮衬都是在替别人照顾儿子,却原来那个女人从头到尾都在骗他!为了那个女人,他甚至愿意一直留在玄帝的身边,就怕玄帝会对他们母子不好,而她能到如今的地位,还不是靠他在暗中打点帮衬?
思及此,他的指尖渐渐收紧,手背上青筋毕露,脸上的迸出道道寒芒。
原本以为莫逸萧当了皇帝,他就可以当摄政王,却谁料他会临阵退缩,更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
冯德将碗递上前给莫逸风看个仔细,而莫逸风则是淡淡睨了一眼,而后对秦铭道:“三日之内,查出造谣生事者。”
秦铭躬身抱拳:“微臣遵旨。”
寿康宫
冯德将所有的事情都禀报了玄帝,玄帝一边与自己对弈,一边淡品着茶,仿若这些事情都与他无关。而当他左手执白子之时,看了中指指腹的针眼一眼,又淡淡地收回了眸光。
“太上皇。”冯德低唤了他一声,以为他没有听仔细。
玄帝朝冯德轻睨了一眼,而后道:“要不要陪朕下棋?”
冯德微微一怔,讪讪笑言:“奴才也就略懂皮毛,怎敢与太上皇对弈。”
玄帝抿唇未作声,只是低低一叹。
冯德眸光微转,急忙道:“奴才就耍一次大刀,还望太上皇手下留情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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