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大抵称的上是个超人了,总不好意思跟普通人一般见识。
这样的优越感伴随了他很长时间,但后来再次被打——虽然全力反抗,但力不从心,便不再提这样的事了。
如此的日子倒是不错,走走停停的,看遍沿途风景——即使偶尔出些小意外,但在今时今日想来,也能从中品味些乐趣。
第二次见到那名叫盖伦男子的时候,是在伦敦。
具体在哪里,不怎么识路的伯贤一时之间倒是难以叫上名字来。
那大概是在圣诞节的前夜,天空飘着雪,街道上有穿着大红色衣服的人背着口袋,在街头巷尾或者嬉闹或者行色匆匆。
千家万户已经亮起了灯火,自动开合的玻璃门内,挂满彩光的圣诞树微微低垂着。
小朋友的声音从雪夜的那一边的黑暗里低低矮矮的传过来,空气里飘荡着舒缓的音乐和湿润的东西。
这一切,让人感觉安详。
然后,伯贤便看到那个孤孤单单坐在公园花坛的角上,在漫天风雪里,默默抽着烟的男人。
他是个流浪汉,从神态到身体的每一根发丝都在彰显着这样的事。伯贤第一眼看他,便知如此。
伦敦的雪在飘,堆满了整个视线所及的黑暗。
那人的身边已经积满了雪,一层层的。他坐在雪窝里,裤子全然湿透了。
名叫盖伦的男子,大声的抽着烟,默不作声坐在那里——阴暗的环境里,他嘴里的烟头明明灭灭。
某一时刻里,他抬起头,向着伯贤望过来。
“华国人?”他问。
伯贤点点头,然后觉得视线太暗,对方可能没有看清楚,又出生提醒道:
“华国鲁中人。”
那逆着窗沿透出的微弱灯光的男子,在黑暗里做了一个不甚明晰的动作。他吐了吐嘴中残存的烟尘气,仰起头,似乎是笑了一下。
“我也有半个华国血统。”
他如是说着,声音尚算平淡。
然后,伯贤便看到他保持着那仰头的姿势,右手夹着几乎燃尽的香烟捂在嘴巴上。
下雪的干冷圣诞前夜,这男人就这般吐着烟华,但不久之后,仿佛是被烟尘呛到了肺泡,那名叫盖伦的人开始剧烈的咳嗽。
见到此情此景,伯贤犹豫了一下,走过去搀扶着他的胳膊,用手在男人的背后拍了拍。
“你没事吧……”
如今回想起来,伯贤当时大概讲了这样的话。
他收回手掌,嘴巴还要继续再讲,但手掌的神经末梢却传递来了温暖湿滑的触感。
伯贤低头一看。
在他用来拍盖伦肩背的右手之上,染着点点嫣红,那应该是名叫血液的东西。
伯贤为此愣了愣,他下意识的看了看那人的后背,直到此时,伯贤才发现那名为盖伦的男子所坐着的花坛边缘的雪窝里,已经被染成了一片红色。
当年的伯贤没经历过这样的事,便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去想,如何来做。
好在那人似乎在看天,并没有注意他尴尬的表情。
而东方的街道中央不知何时响起了嘈杂的车流声和不知道何类语种的吵闹声,那坐着的人仰着头抽干了最后的烟叶,有些陶醉的向着空旷的黑暗吐成一道细线。
盖伦用手撑着花坛边沿,跳下去,望了望那东方隐约可以见到纷乱车灯和霓虹的方向。
“快走吧,小家伙……”
“——这里,不安全。”
跑车引擎的轰鸣扬起沉淀在地面之上的雪花,宽大的子午胎碾过积满雪的路口亭门,有人掀开了跑车的车顶,手里端着细长形状的东西,嘴里喊着些什么。
随后伯贤便发现自己的双腿在跑,他后知后觉的反应到对方手中似乎拿着枪械,那些人大概是不法分子,黑社会之类的东西。
那年的伯贤想自己应该明哲保身,便跑的理所当然。
枪声和火药爆炸的光亮声响很快在背后像海浪般席卷过来,伯贤跑开了足够远,看见那缓缓走过去,被淹没在火光和烟尘之中男人的修长背影。
留在那一刻里那年的伯贤便想,这样的人,一生之中,不会遇到第三次了。
……
……
伦敦圣诞前夜的雪下得格外大,喜庆的气氛充斥着这银装素裹的窄小世界。
六角形的晶莹从四角黑暗的天空里飘落下来,落在人脸上、鼻上、手心里。
不算很远的地方,有枪声和呐喊穿透这平静的夜,伯贤听见许多人嘶吼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成为一种奇怪的声嘶力竭的轰鸣。
而更远的地方,散着红光的警车开着响鸣,正疾驰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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