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站在房间门口,伸手握住门把,想了想,还是松开了手,转而抬手打算敲门。可她的手悬在半空好一会,都没有敲下这个门,一直在犹豫,也不知道在犹豫什么。
半晌,她才轻叩门板,里面没有反应,她想了一下,还是摁下了门把走了进去。然而,迎接她的却是一室的黑暗,窗帘紧闭,房间内静悄悄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她环顾了一圈,这才发现床上躺着个人,那自然是周衍卿了,他竟然就这么在她的床上睡觉了!没有洁癖么?像他们这样的人,不都有洁癖的么?
她愣了片刻,才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发现他还睡的挺熟的,他侧身背对着门躺着,程旬旬绕过去,借着窗帘缝隙漏进来的光打量着他。她忽的伸手想碰一下他的鼻子,然而她的手指还没触碰到他的鼻尖,原本闭着眼睛的人,就这么毫无预兆的睁开了眼睛。
程旬旬被他给吓了一跳,正要收回手,周衍卿一把捏住了她的手,猛地一扯,程旬旬一个踉跄,就趴在了床上,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身子,不至于撞到他的身上。
"你......你不是睡着了么!"
"没有死。"他的声音有些暗哑,想来应该是刚醒没多久,掌心的温度有点高,程旬旬被他握着手,手心都冒汗了。
"噢,我是来叫你吃饭的。"
周衍卿微挑了唇,将她的手压在了床上,单手支起了自己的脑袋,说:"程旬旬,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没有,我不是故意的。"
"嗬,这句话说的还真是顺。不过程旬旬我有必要告诉你,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你别忘了我是个男人,要动起真格来,无论什么方式你都只能受着,知道吗?你不介意,我自然也无所谓,男欢女爱人之常情,你有需要,我倒是可以满足你,反正放着也是放着,总要充分利用起来,不然也是亏了。"他的态度很轻佻,说着便抬起了手,单手捧住了她的脸颊,指腹轻轻的摸了摸。
程旬旬皱了一下眉,但也没有反抗,她笑了笑,抬手握住了他的手,手指钻进他的掌心,轻轻捏住,笑说:"等我把孩子生出来再咱们再好好谈,现在起来吃饭啦。"
周衍卿的表情微微一僵,幸好此刻光线很暗,他嗤笑,说:"程旬旬,你不知羞耻的吗?"
"啊?五叔你希望我害羞啊?那我们重来一遍。"
"滚。"周衍卿撇开头,再也不想跟她说话了。
程旬旬没走,而是拉开了窗帘,开了窗户。顺道还把他丢在地上的衣服捡了起来,又摸出了口袋里的东西,放在床头柜上,说:"五叔,东西都放在这里了啊。"
周衍卿已经坐起了身子,上半身没穿衣服,就这么坐在她的床上,头发有些凌乱。大概还没适应光线,眼睛半睁半眯的。鼻间全是她的味道,包括他自己身上也是。
程旬旬走到门口,周衍卿忽然开口,问:"你到底想在我这里得到什么?"
"还没想好,等想好了我告诉你。"
周衍卿摸了摸下巴,讽刺的勾了一下唇,掀开被子下床。
等周衍卿收拾好下楼,徐妈已经摆好了碗筷,见着他下来,立刻站在一侧,笑道:"先生,正好可以吃饭了。"
他点了一下头,程旬旬早就已经坐好了,要不是徐妈阻止,她早就已经开吃了。她转头,冲着周衍卿招招手,说:"今天的菜超级好,快来!"
周衍卿一边弄着衬衣的袖子,一边走了过去,在程旬旬的对面坐了下来,扫了一眼桌上的菜,确实很丰盛,不过为什么他这边全是蔬菜,而她那边都是荤菜,那盘猪蹄已经完全就在她的饭碗边上了好吗!
他冷睨了她一眼,可手上的袖扣简直就是在跟他作对,怎么都搞不定。而程旬旬显然已经忍不住要开始吃了,"你过来。"
程旬旬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眨巴了一下眼睛,说:"要干什么?"
"要你过来,那么多废话。"
程旬旬放下手里的筷子,起身走了过去,站在了他的身边,笑道:"什么事?"
周衍卿抬手,说:"帮我把袖扣弄好。"
程旬旬看了他一眼,察觉出他是认真的之后,才伸手接过了他手里的袖扣,仔仔细细的给他弄上,手指有意无意的碰上他的皮肤。不知怎么,这饭桌上忽然就冒起了一丝莫名的暧昧,在配上一旁徐妈暧昧的笑,弄的周衍卿都觉得好像哪儿怪怪的。
忍不住侧目看她一眼,看神情她倒是很淡定,弄完之后,就露出了一个笑脸,说:"好了。"
随后,周衍卿就开始重新摆放桌上的菜了,对此程旬旬只是张张嘴,一双眼睛牢牢的盯着桌上的几盘菜,倒是也忍住了。
"吃吧。"周衍卿换完最后一盘菜,便轻轻松松的说了两个字。
吃完这顿饭,程旬旬再也不想跟周衍卿同桌吃饭了,不痛快!规矩多!她不能对猪蹄大快朵颐,心中满是怨念。然而,她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周衍卿什么时候最斯文,吃饭的时候最斯文,让人赏心悦目。不过他的规矩,也是周家人的规矩。程旬旬虽然在周家生活了八年,可她的一些习惯,并没有因为周家严苛的教育而改变。
但不得不说,这八年的时间,多少还是将她身上那股子江湖气给磨的差不多了。她现在的状态大概是那种能高能低,能屈也能伸。不是纯粹的豪门出生,也能像个大家小姐。
下午,周衍卿带着程旬旬出门,还真是说到做到,带着她到了民政局。车子停下,程旬旬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一时没有动作,而周衍卿也没有。他只解开了安全带,开了一点车窗,本想抽烟,刚打算点上,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把打火机丢在了一旁。
那根香烟在他指间把玩,民政局内进进出出的人不算多,想来今天不一定是个好日子,出门没看黄历,也不知道是否宜嫁娶。
"不想嫁?"他侧目,程旬旬的反应依旧是平平无奇。
她怔了怔,转头看向他,这时候到时候换上了一副认真的表情,说:"五叔,你真的要娶吗?"
他轻笑,说:"不娶,我挨那顿鞭子把你留在身边就没有意义,而且你肚子里还有我的孩子。总归是要有这么个人,你倒是很合适。"
他的表情十分淡然,目光幽深的看着前方某个位置,程旬旬摸不透他的真实情绪,但她有点心慌,莫名其妙的心慌,也不知道在怕什么。其实只是领证而已,并不能代表什么,最多是她给他生孩子变得合法了,她可以保障自己的权益了。
从今以后,他置办的那些房产等东西,成了夫妻共同财产,会有她的一半,法律上她是他的妻子,就这样而已。可她在心慌害怕什么呢?她转开头,看向了别处,车内一时之间陷入了沉寂,两人各有心思。
沉默了半晌,周衍卿伸手从储物格内拿出了自己的户口本,说:"下车,不用考虑了。"
他下了车,程旬旬迟钝了几秒,才匆忙从车上下来。快步跟在他的后面,进了民政局。
其实两个人都不是第一次进这里,只是上一次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做罢了。今天大概真的不是个什么特别好的日子,登记处没有人排队,两人把户口本拿给办证人员,还真是一点回旋和犹豫的余地都没有了。
工作人员看了看他们的户口本,又抬眸扫了他们两人一眼,说来好笑,这两人的表情一点儿也不像是要结婚的人,反倒是更像在办理离婚证。男的看起来冷漠,女的战战兢兢的。
"你们是商量好,自愿要结婚的吧?"
"是。"周衍卿回答。
那工作人员又转向了程旬旬,她轻点了一下头,说:"是的。"
大概是程旬旬的表情太憋屈,那工作人员也是好心,说:"小姑娘,这结婚可是一辈子的事儿,一定要心甘情愿知道吗?这打上了证,再来一次就是二婚了啊。"
这属于好心提醒,可对于周衍卿来说就觉得特别没面子,他挑眉,侧头看了程旬旬一眼,说:"你很委屈吗?"
程旬旬还没说话,他就冷哼一声,说:"要不是你看上我的钱,陷害我,用孩子威胁我,我会娶你?你委屈,我比你还委屈。"
程旬旬脸上的表情一僵,默默的看了他一眼,正好撞上他的目光,有那么点盛气凌人。
工作人员顿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目光再次在他们两个身上扫了几眼,问:"这证你们到底打不打?"
"打。"
"打。"
难得两个人异口同声,周衍卿听到她开口,略有些诧异的看了看她。程旬旬察觉到他的目光,忽的上前勾住了他的手臂,笑说:"不要生气啦,我又没说不嫁给你。"她这话说的十分妥当,旁人听了以为是女的不肯嫁,男的非要娶,小情侣闹不愉快。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周衍卿生气根本不是因为这个!
办好手续,两人就去拍了照片,拍照的时候,程旬旬的表情绷得特紧,周衍卿则一直蹙着眉心,眉头的褶皱都能夹死苍蝇了。
"你们两个能笑一个吗?"摄影师看不下去了。
两人倒是很听话,同时扬了唇角,笑的都很奇怪,很僵硬。
摄影师拿着镜头对了半天,还是看不下去,说:"你们两个能笑的自然一点吗?"
两个人又尝试的笑了笑,但还是不自然,摄影师还想说什么,周衍卿就拧了眉,催促道:"快点。"
"这照片可是要在结婚证上贴一辈子的啊,别说我没提醒你们。"
然而,无论摄影师说什么,最后拍下的那一幕,他们的笑容依旧是僵硬的,严肃的,紧绷的,没有一丝喜气。
程旬旬拿着结婚证,里里外外,翻看了好几遍。照片上了她咧着嘴笑的僵硬,怎么看怎么丑,而周衍卿只是淡淡的扯了一下唇角,笑容很浅,虽然过于严肃了一点,但拍出来的样子比她好看很多。
这,这应该算是他们第一个合照了,程旬旬觉得有点神奇,不久之前他还同她定下三步之遥的距离,半个小时不到,她就更了他的合法妻子了。
程旬旬正低着头看照片,并没有发现身侧人的异样,周衍卿不知道看到了谁,表情微沉,捏着结婚证的手紧了紧,旋即便露出了一丝灿笑,单手插在了口袋里。
"走吧。"他抬手轻推了程旬旬一下。
程旬旬应了一声,收起了结婚证,周衍卿顺道把自己的也塞到了她的手里,让她一并保管了。
走过一辆白色保时捷跑车的时候,程旬旬用余光往车内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了一张女人的脸,她认识,那是安盺。程旬旬不自觉的收紧了手指,片刻又松开,侧头暗暗的看了周衍卿一眼。
自出了民政局,周衍卿的情绪就不太好,一路上都没说话,程旬旬也不开口。他将她送回了橡树湾就走了,没有做任何停留,程旬旬站在边上,看着他的车子远去,这才转身回了别墅。
程旬旬有点好奇,安盺到底做了什么,能刺激的周衍卿跟她领证。他们两个领证,好像只有徐妈最开心,比他们本人还要开心。
夜晚,程旬旬洗完澡坐在床上,从包包里将拿两本结婚证拿出来,并排摊开放在眼前。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摸了摸照片上的人,片刻,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那笑意入了眼。
周衍卿坐在万宝VIP包间内,整个人窝在沙发上,长腿交叠搁置在跟前的茶几上,容政坐在他的身侧,茶几上放着各式各样的酒。
容政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有情况,将手里的酒杯放在了茶几上,摸了摸下巴,转头看他,说:"今个一整天都没来公司,干什么去了?千万别告诉我在家里睡觉,我鼻子灵的很,你身上有一个女人的味道。"
周衍卿嗤笑一声,拍开他的手,默了片刻,才淡淡的说:"我今天结婚了。"
容政一口酒进去,差点没全部喷出来,正想问什么,包间的门被敲响,下一刻外头的人就推门进来,是个女的。容政打量了两眼,摆摆手,说:"这里不用,出去吧。"
那女的有些踌躇,依旧站在门口,双手搓了搓,说:"我......我找五爷。"
容政闻声,不免打量了她几眼,在她的脸上扫了两眼之后,焉得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招了招手,说:"进来吧。"
周衍卿捏着酒杯,闻言侧头看了一眼,眉心略微蹙了一下,问:"陆靖北怎么还不来?找搭子要那么久?"
"急什么,这不是有个找你的么。"容政笑着冲他挑眉,说:"这就是北子说,被你点了三次以上的那姑娘吧?北子说有三分像,我看着有五分,灯光再暗一点,恐怕就是七八分了。"
说着,他又叹了口气,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说:"我说老五,都过了四五年了,至于么?不就是个女人,比她好的多了去了,你干嘛那么死脑筋,一棵树上吊死,错过一片森林。"
周衍卿笑,点了点头,说:"对啊,不就是个女人么,其实谁都一样。"
他单手抵在沙发扶手上,抬眸正好看到站在眼前的人,是向冉,她今天的打扮走的是清纯路线。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会,指了指一旁的沙发,说:"坐。"
向冉冲着他笑了笑,低着头走了过去,在他身侧的位置坐了下来。周衍卿喝了一口酒,侧头看着她略带羞涩的脸,问:"找我有事?"
"我听别人说五爷你来了,上次的事情我还没好好的谢谢你,后来我再去派出所看旬旬的时候,她已经出去了,我想也只有五爷有这样的能耐,真的很感谢你。"她说的真诚,目光灼灼,在灯光下闪烁着点点光芒。
周衍卿勾了一下唇,手指轻轻的摩挲了一下嘴唇,说:"那你要怎么感谢我?光说谢谢恐怕不行吧。"
向冉有些局促,双手紧紧的交织在一块,吞了口口水,低垂了眼帘,脸颊微热,说:"五爷你说,只要不犯法,我一定做到。"
周衍卿噗嗤一笑,"犯法?我看起来像是坏人吗?"
"不......不是。"
"还没出过台是吧?"他转开视线,喝了杯子里最后一口酒,问道。
向冉一怔,微微蹙了一下眉,轻点了一下头,说:"没有。"
"那不如今晚我带你出去,怎么样?"
向冉微微瞠目,手指攥的更紧了一点,怔怔的看了他半响,不等她开口,周衍卿就笑了,放下了搁置在茶几上的脚,将酒杯放在了茶几上,抬手擦了一下嘴唇,说:"开个玩笑,不用放在心上。不喜欢这种场子,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工作?"
"因为钱。"她倒是坦诚。
"噢。"他点头,换了一种红酒,说:"在我们这种人身上拿钱确实挺快的。"
"我......"
"会打麻将吗?"他并没有听她多余的解释,倒了酒之后,又拿了跟烟点上。
向冉抿了抿唇,点点头,说:"会的。"
"那行,那你留下来陪我们打麻将吧,正好三缺一。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今晚能赚多少钱,就看你自己了。"说完,他就站了起来,端了酒杯去了麻将桌那边,顺道对容政说:"给北子打个电话,不用他找了,就让他带足了钱就行。"
容政瞥了向冉一眼,立刻起身,跟着走了过去,不知道在耳语什么。向冉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们的背影,提到嗓子眼的心慢慢的落了下去,唇边泛起了一丝温和的笑容。
四个人打了半宿的麻将,周衍卿大概是霉运当头,整整半宿,他一把牌都没胡过,不但没胡,还不断的放炮,这钱一把把的输出去,他眼皮子都不跳一下。最大的赢家是向冉,她打的全神贯注,小心翼翼,就没怎么输过。
牌局结束,向冉想把钱给周衍卿,她也不装,自己留了一半。
"不用,都拿着吧。"
"我已经拿了我应该得的了。"
周衍卿看了她一眼,吐了口烟雾,勾了一下唇,那笑容在灯光下满是邪气,却撩拨人心,他扬了扬下巴,说:"这钱大部分都是你们老板的,真要还,你还给他好了。"
怪不得,他连着输,眼皮都不炸,还越玩越大。
陆靖北哼笑了一声,收起了自己的钱,说:"周五爷,今天这一笔账我可都算着呢,等年底咱们一块清算。"
向冉拿着钱,一时无所适从。陆靖北对她摆摆手,说:"你赢的就是你的,五爷要给你,你就收着,你可以下班了。"
"那谢谢了。"向冉将钱收拾好,道了谢就出去了。
三个人依旧围坐在麻将桌前,容政这会终于有机会问了,"你真结婚了?"
PS:
今日更完,明天12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