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只做了一点微小的贡献

 ……

    下午六点十五分。

    天色近乎黑透，刚下过一场雨后的高坚果镇有些泥泞。

    萨摩·瑞恩赤脚走在一条隐蔽的小巷子里，原本就破破烂烂的囚服更被雨淋湿，显得更加狼狈不堪，就像刚从垃圾堆里爬出来一样。

    但他似乎完全顾不得这些，而是全神贯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在他的脸上，劫后余生的惊惧尚未彻底消退。

    就在数小时前，他接连经历了不止一次生死浩劫。

    这事还要从高坚果镇的地牢说起。

    自从两天前被抓，萨摩·瑞恩便一直被关在那里。但就在他进去后的几个小时，又有一大批熟悉的人被送了进来。

    铁手德里克、谋士莱昂·休伊特、大统领鲁道夫……共有十几名黑胡子帮派的高级成员被押送了进来，似乎整个帮派的骨干都被抓获。

    至于萨摩·瑞恩为什么认识他们都是谁？

    那是因为，他原本就是这个帮派的成员之一，当然见过、至少也听说过这些“鼎鼎大名”的人物。

    但要说是“帮派成员”，似乎也不太贴切，萨摩·瑞恩知道，自己充其量就是黑胡子帮会赚钱的工具罢了，连人都算不上。

    黑胡子帮派几乎把控了高坚果镇所有的盗窃、乞讨、诈骗之类偷鸡摸狗的勾当，但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帮派正式成员们当然不会亲手去做这些事。他们发展手下，从贫民窟里物色合适的“工具”，并威逼利诱他们为自己做事。

    目标当然大多数都是半大的孩子，尤其是那些因为冒险外出而失去了父母的孤儿，这样的小孩在高坚果镇这种特殊的地方并不罕见。或者说，每个位于深山的城镇都有不少。

    在黑胡子帮派的操纵下，身体健康、手脚麻利的孩子，会被训练成窃贼；而那些身体虚弱，干不了这一行的，则大多数被故意弄成残疾，然后丢到街上乞讨，以图从来往的旅行者那里得到几枚铜板。

    萨摩·瑞恩就是其中之一，他很庆幸自己身手利落，免去了被硬生生截断四肢的命运。据他所知，那些负责乞讨的孩子们大多都活不到成年，要么在当时就没挺过去，要么因为讨不到钱而屡屡受到毒打，长年累月下来积累一身伤病。而像他这样真正的摇钱树，则会受到更加良好的对待，偶尔还能获得几个铜板的赏钱……但，这不意味着萨摩·瑞恩能活的有多好，因为他并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而活着。

    萨摩·瑞恩有一个姐姐，叫做艾丽莎，两人没有血缘关系，但还没记事起就成了孤儿的他，如果不是被艾丽莎的奶奶收养，早就冻死在十三年前的那场冰天雪地里了。如今奶奶早已经去世，姐姐又一直生着病，全家的收入都靠萨摩·瑞恩为黑胡子帮派做事获得的赏钱，其中绝大多数还要给艾丽莎买药。

    为此他甚至经常要忍饥挨饿，把好的东西都留给姐姐吃用，以至于体格一直都十分瘦小，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

    但也正因如此，即便从五六年前，萨摩·瑞恩还不到八岁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做起了盗窃的勾当，但直到现在，也没法攒够钱带着姐姐离开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这是他从小就许下的愿望，可直到今日也依然遥不可及。

    更糟糕的是……他居然失手了。

    这是他第一次失手！

    干这一行，一旦失手意味着什么，萨摩·瑞恩比任何人都清楚，尤其他还有个药不能停的姐姐，要是自己遭到逮捕，被扔进地牢里关上个一年半载，哪怕最终能活着出来，也难以想象会发生怎样的变故。

    因此，他不遗余力锤炼自己的技巧，从如何不引人瞩目，到如何不动声色割开目标口袋取出钱包，都早已经炉火纯青。

    但不管怎么提高技术，他也总会担心有失手被抓的一天。但又有什么办法呢？他能做的只有继续努力，让自己变成一名行窃大师。

    然而这一天还是来了，来得如此猝不及防，自己完全没有做好准备。

    明明只要咬着牙再坚持一阵子，就有机会解脱了！

    因为这两年，他已经学会了如何瞒过眼光毒辣的头目瞎眼杜克，以在每次行窃成功后，从后者的全方位搜查下稍微私吞下来那么一丁点塞牙缝的钱币。日积月累下，他已经有了一笔还算可观的存款，这事他只告诉了艾丽莎姐姐。虽然距离目标还有很大差距，但只要再咬着牙坚持几年，总能有办法带着姐姐离开这里，去帝国内陆的大城市。

    然后，为她治病，一起过上安定的生活。

    所以在被抓住肩膀的时候，萨摩·瑞恩脑子一热，抬起手里用来割开口袋的匕首，就朝着面前那名高大的男人的手臂捅了过去。

    他来不及去思考后果，只知道自己一旦被抓进了地牢，一切就全完了。目标、理想，全都不复存在，姐姐或许能够靠自己偷偷留下的存款过一阵子，可是失去了唯一收入来源的她，由于身体虚弱，什么工作都做不成，这些钱用完了该怎么办？再者，贫民窟里混乱得很，没有了自己和黑胡子帮派的庇护，如果有人对她不利该怎么办？

    但……对方的实力，根本不是自己能反抗得了的。

    想也知道，高坚果镇充斥着实力强大的冒险者，其中不少甚至有着超凡能力，自己一个小小的盗贼，凭什么能够反抗？

    他最终还是进了监狱。

    而且目睹了几乎整个黑胡子帮派团伙的被捕。

    然而，他没想到，这竟然只是个开始。

    就在两天后，也就是今天的上午九点，地牢里迎来了一个谁也料想不到的“贵客”。

    雅尼克斯子爵，高坚果镇的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