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阴脉之体,八重截天阴劲足够他与当世一流高手力争高下,如今他将真气外放出来,哪怕是无形的风也要被这股寒意渗透。
原本护住谢安歌周身的剑风,陡然变成了将她笼罩其中的浓白寒雾!
如有无数根冰针刺入身躯,旋即化为冷水融入血液,很快渗透四肢百骸,谢安歌忙将丹田真气一提,中正柔和的内力迅速沿着经脉流窜开来,全力抵御这股可怕寒意!
“谢掌门,不愧为一代宗师。”轻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方咏雩由衷地道,“换了别人在此,这具肉身已经被我冻成冰棺,只等入土为安了。”
谢安歌咬紧牙关,反手一剑向后刺去,这一剑依然很快,但比起她平常的速度,已是慢了不止半拍。
高手过招,须臾之差往往要用性命来填补。
两人交手委实太快,地下众人杀得天昏地暗,谁也想不到一代宗师就要在此陨落,唯有一个人透过白雾看清了这一幕。
适才还在哀声叫痛的陆无归不知何时已消停了,谢安歌一剑刺出时,他也动身飞起,一颗心却沉到了谷底——来不及了。
八重截天阴劲有多厉害?
玉无瑕当年能斩断傅渊渟一只手掌固有偷袭之功,但她能单枪匹马杀出娲皇峰,靠的就是这八重截天阴劲,而她并非天生阴脉,又早早丢了元阴,修炼出来的真气并不精纯,已经是罕逢敌手了。
谢安歌疲乏在先,受伤在后,又着了方咏雩的算计,他知道全力以赴只会斗得两败俱伤,所以处处以牵制为上,刻意引她使出了这招“抱风揽月”。
她会死。
电光火石间,陆无归根本无法赶至二人身前,他藏在袖中的一把暗器将要扬手射出,却见方咏雩转头看来,那张脸隐于雾里,只有森冷如剑的目光直直戳在自己身上,同时有一道密音传入耳中——
“女娲娘娘有几条尾巴?”
陆无归身躯一震,险些从半空中跌了下去。
来不及多想,眼看着谢安歌的利剑就要刺在方咏雩身上,后者的右手也将按上她头顶天灵,陆无归大声叫道:“一条!就一条!”
这一喊委实莫名其妙,正在厮杀的两方人马都被他吼得吓了一跳,下意识抬头看去,却见在此瞬息之间,谢安歌的利剑划过腰腹,带着一溜血线刺在了方咏雩身上,那人连眼睛也没眨一下,抬手一掌拍中谢安歌肩头,双双向两边飞了出去,一蓬血珠这才如雨点般落下来。
“谢掌门!”
见此情形,白道这边飞出两道人影去接谢安歌,陆无归暗叹了口气,捏着鼻子朝方咏雩掠去,发现这家伙差点被谢安歌一剑捅穿,血湿了大片白衣,还能跟没事人一样安稳落地。
方咏雩用手捂着伤口,难得对他笑了一下,险些让陆无归头皮都炸了。
他心里暗道了声“糟糕”。
女娲娘娘是人身蛇尾,自然只有一条尾巴。
然而,在这紧要关头,方咏雩不会脑子一热想听他讲这个民间耳熟能详的故事,陆无归也不信这样简单就能从他手里换谢安歌一条命。
刚才的一问一答,指的是同一样东西,即为补天宗失传十八年的宗主信物,女娲令。
那令牌是祖师独孤决立派时打造的,材质是天外陨铁,通体漆黑无光,正面刻了个“天”字,背面则是人身蛇尾的女娲像,应合“女娲补天”之意。
在独孤决之后,女娲令传过傅天风、沈喻和傅渊渟三代宗主,于十八年前娲皇峰内乱时跟着傅渊渟一起下落不明,可能是跟他骨灰一同沉在了钟楚河下,也可能是被他交给了薛泓碧。
见令牌如见宗主,至少对那些隐藏极深的傅渊渟旧部来说是这样的,奈何薛泓碧摇身一变成了昭衍,根本没有走这条路的心思,他一日不将令牌拿出来,陆无归手里藏着掖着的东西就跟他无关,也算安然自在。
方咏雩既然有此一问,说明女娲令八成落在了他手里,而他一个外人如何得到失落十八年的宗主令牌,除了那越大越讨人嫌的兔崽子,陆无归完全不做他想。
一时间,陆无归恨得牙都痒痒。
两人近在咫尺,方咏雩听到了他的磨牙声,忍不住笑了起来,却道:“你现在杀我灭口,还不晚。”
“瞧您说的,我可不敢呢。”陆无归皮笑肉不笑地道,“您现在可是咱们宗主的心头肉,谁敢动您一下,保不准要被抽筋扒皮哟。”
这老乌龟圆滑世故,尹湄在补天宗待了五年也没能扒开他的王八壳,他的态度始终暧昧不明,立场也模棱不清,只在见到谢安歌的时候才会露出一点软肉来,方咏雩出此下策实在是逼不得已,可一听这故意恶心人的话,眉头顿时皱得能挤死一只苍蝇。
外人听不懂他俩打的机锋,却能看出谢安歌伤势严重,众杀手趁机扑了过去,白道这边本就落了下风,见状脸色齐变,可不等双方再度交手,白蛇涧出口方向突然有二十来条黑影窜入,当先一人身法最快,如一阵狂风般刮进战圈,扑到谢安歌面前的三名杀手举刀未落,一道寒芒已从他们喉间飞掠而过,鲜血在岩石上飞溅出一片腥红,三具尸体都向后倒了下去。
好快的身法,好厉的刀!
这一队不速之客人数不多,却是个个身手不凡,手起刀落间砍瓜切菜般劈死了好几个拦路杀手,迅速与白道众人会合,他们也穿着便于夜行的黑衣,但腰间袭着白缎,应是临渊门的弟子。
谢安歌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人,愕然道:“疾风刀!你是……方越?”
“晚辈方越,恐谢掌门有失,率众师弟来此接应。”
方越应了一声,他没有回头,全神贯注地看向前方不远处的两名大敌,认出陆无归时面色一紧,却在看清方咏雩面目后浑身微颤。
“你——”
不只是他,其余临渊门弟子也认出了方咏雩,他们无比震惊地看着昔日少主站在了补天宗那边,好几个人目瞪口呆,险些失手受伤。
“二师兄,”方咏雩将鞭子盘在手里,神色从容地看着方越,“一年不见,你的刀法又精进了许多,倘若敬叔泉下有知,定然欣慰不已。”
方越握刀的手青筋毕露,他用从未有过的嘶哑声音开口道:“咏雩,你怎么会跟补天宗的魔人为伍?”
问出这句话时,方越想起了石玉,那孩子从前是方咏雩的小跟屁虫,谁也想不到他能在遭逢巨变后独自完成千里报信的重任,如今这少年成了他的师弟,方越面冷心热,拿他当半个弟弟看待,也知道石玉心心念念着方咏雩的安危下落,曾向他保证一旦发现了方咏雩的踪迹,定然将人好好带回来。
此时方越终于见到了方咏雩,却觉得自己恐怕要对石玉失约了。
站在昔日的同门面前,方咏雩却没有多大心潮起伏,截天阴劲着实是邪门武功,对他这种人的影响尤其剧烈,心里始终无波无澜,真像具行尸走肉似的。
他笑了一下, 道:“不,我没有与他们为伍,他们都得听我的。”
白道这边,有人低声骂了几句,对这些临渊门弟子道:“这厮数典忘祖,已经认贼作父当了周绛云那魔头的徒弟,现在是补天宗的少宗主孤魂了!”
周遭议论纷纷,方越深吸了一口气,又问道:“你带着这么多杀手来翠云山做什么?”
不论这些人说的话是否掺水,方咏雩站在了补天宗一方已是不争事实,连明长老陆无归都落后他半步,就算是逢场作戏,这戏也不是轻易能散场的。
他想到了自己在崖下的推测,不安如野草般在心头肆意疯长起来。
“来做件好事。”方咏雩弯起了眉眼,“翠云山这个烂摊子摆了一年多,搅得整个武林不得安生,既然白道无能,我们黑道也愿意日行一善积点阴德,就送你们——同归同去!”
说到最后四个字,轻柔温和的声音陡然一变,方咏雩倏地扬手,长鞭纵跃间由远及近,悍然打向方越面门!
方越脸色一寒,举刀迎了上去,长鞭裹着水花向他扫来,谢安歌见了忙提醒道:“避开!”
下一刻,方越连人带刀以毫厘之差掠开,水花打在岩石上立时结冰,鞭子又兜转飞出,随着方咏雩腾身欺近,鞭影闪动如万蛇出窟,将方越包围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