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高手的时候将其余白道人士全歼,而他自己光明正大地躲起懒来,一面游刃有余地捉弄对手,一面留心着上方战况。
谢安歌被徐攸偷袭时,陆无归脸色立变,待方咏雩一鞭落下,他反手一掌拍飞了三个缠斗许久的白道义军,身形一展就向谢安歌掠去。
凌姝这厢才靠近,陆无归已伸手托住了谢安歌的脊背,甚至避开了那道血淋淋的狭长伤口,但不等他再有动作,谢安歌已缓过气来,并指向他胸膛拂去,倒是不带杀气,意在将他逼退。
许多年过去,还是老样子啊。
陆无归心下微叹,遂她心意举掌相迎,另一只手变托为推,仿佛他疾赶至此并非为了救命,而是要趁人之危,骇得凌姝挺剑便刺,将谢安歌从陆无归手里“抢”了过来。
她不如陆无归眼力好,匆忙间误触了谢安歌背上的伤,只觉得满手湿冷粘腻,若非嗅见了腥味,凌姝都不敢相信鲜血能够如此冰冷,颤声道:“师父,你……”
方咏雩是半分没留手。
谢安歌知道自己中了寒毒,可她身怀上乘内功,数十年如一日般苦修纯元真气,望舒门的内功也走阴柔之道,只要不是伤及肺腑,这点寒毒于她而言不算大碍,比起背上袭来的刺骨凉意,反倒是腰侧那道伤口更痛一些。
她早知徐攸是个小人,但大敌当前,他们唯有拧成一股绳才能从补天宗的陷阱里闯出生关,且补天宗胆敢潜入永州同时对白道两方人马下手,恐怕武林又要重演当年浩劫,义军与反抗军到底是同道中人,总不能在这个时候还做令亲者痛仇者快之事,于情于理,她合该救徐攸一命。
一心救人却遭偷袭,谢安歌心中并无悔意,只记下了这次教训,她压下喉头血腥,运功催逼体内寒毒,凌姝持剑护在她身前。附近的白道侠士见此情形都朝二人聚拢,其中几人还是义军,他们显然也看清了事情始末,个个面露羞惭之色,横刀守在外围,奋力抵御魔人趁乱偷袭。
徐攸那一手刀是出于本能,过后才知错想,奈何为时已晚,只见方咏雩飞身而起,长鞭兜转就要将他整个圈住,徐攸强忍住胸中翻涌气血,使了个千斤坠向下急落,想的是以伤换命,不料竟被人抓住了肩膀。
陆无归像一只猎兔的鹰,徐攸前脚落入义军人群,后脚就被他抓得离地再起。这一惊实在骇人,徐攸扬起左手斩向陆无归小臂,同时强行扭身出腿,这一掌一脚是垂死挣扎,用尽他全身功力,陆无归却是不闪不避,锁肩五指上移,另一只手横过了徐攸的腰。
掌刀和脚踢几乎同时落在了陆无归身上,他闷哼了一声,兀自笑道:“徐长老,你对江盟主忠心耿耿,不如……先下去替他探探黄泉路是否好走吧。”
说话间,他两臂同时用力,却是朝着两个方向,“咔嚓”两声脆响重合为一,徐攸的脑袋扭到了最左边,腰部以下转到了右面。
一个大活人,眨眼成了条破麻绳。
陆无归将手里死不瞑目的尸体丢在地上,小臂和腰腹这才后知后觉地疼起来,他龇牙咧嘴地从一干白道义军围攻下逃脱出来,纵身几个起落,回到了方咏雩身边。
徐攸既死,白道义军一方没了主心骨,或犹豫不决,或义无反顾,陆续朝谢安歌这边靠拢,反抗军一方也折损了好几个人,两边人马一经会合,倒是难分彼此了。
有他们合力争抢来的喘息之机,谢安歌勉强逼出了体内大半寒毒,以剑支身站了起来,越过人群与方咏雩、陆无归对峙。
长鞭末端垂入水中,方咏雩双脚踏在一根悬空铁链上,道:“谢掌门,今夜你势单力孤,并非我等对手,还是束手就擒吧。”
谢安歌面若冰霜,冷声道:“望舒门自开山立派以来,未有向敌屈膝乞活之徒,贫道身为掌门,宁战死不求饶。”
“谢掌门此言差矣。”陆无归摇头道,“你是白道屈指可数的大宗师,倘使决心要走,我方再多百十个好手也拦不住你一人去路。”
这话乍听是敬佩,细想却令白道众人纷纷色变,可不等他们方寸大乱,谢安歌便举剑道:“多说无益,白蛇涧或是我等殉道之地,焉知不是尔等葬身之所?”
方咏雩沉默了片刻,忽然道:“谢掌门,今夜我不会让一个武林盟的人活着离开这里,但你于我有恩,望舒门也早已退出武林盟,你带门下弟子离开,我等绝不为难。”
全场俱惊,一时静得落针可闻。
片刻后,谢安歌忽地道:“凌姝,带上你受伤的师姐妹离开白蛇涧,速归永州城!”
凌姝浑身一颤,可不等她开口说话,谢安歌已向后退了一步,与其余人并肩而立。
既为人师,必得视弟子如己出,而她又是领袖,没有惜身负义之理。
陆无归站在方咏雩身后,难得收敛了笑容,定定地看着谢安歌,那眼中似有明流暗涌,又好像空无一物。
人群里本有窃窃私语,此刻俱没了声息,谢安歌腰侧、背后的伤口都已经裂开,鲜血污了她的玄衣卦袍,却引燃了冰雪下的火种。
凌姝双目通红,她死死咬住牙关,生怕泄露了半声哭腔,扯了两个师姐妹带上几名不能行动的同门,上了一艘还算完好的乌篷船,在众目睽睽下掉转船头,向白蛇涧出口驶去。
一旦她们回到城内,补天宗潜入永州的行动就再也隐藏不住,势必引发轩然大波。
补天宗一方有好几名杀手蠢蠢欲动,可不等他们出手,无孔不入的寒意就刺在了这些人身上,霎时透心发凉,直到那艘乌篷船彻底消失也不敢轻举妄动。
方咏雩叹道:“谢掌门,既是如此,咱们就算两清了。”
“贫道与你,本就是无恩无仇。”谢安歌抬眸看他,“临渊门固然不为武林盟所容,但与补天宗更有血海深仇,你既已成为孤魂,何必顾念方咏雩的过往?”
方咏雩闻言怔住。
半晌,他忽然笑了一声,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笑声越来越大,方咏雩像个疯子一样笑得癫狂,连眼泪都流了出来,却没有任何人敢讥讽他,反而一个个都胆战心惊。
“谢掌门,今夜你以身涉险将徐攸引来白蛇涧,是为了让穆女侠率领反抗军主力从别处突破封锁进入翠云山吧。”方咏雩终于止住了笑,“那么,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谢安歌一愣,她看着方咏雩抬手拭去脸上的泪痕血水,心里忽然涌上了一个不敢置信的恐怖念头。
“你说得对,我已经是补天宗的孤魂了。”
方咏雩转过头,仿佛透过重重壁障看到了翠云山,一字一顿地道:“有些东西,当断则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