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上我等的地方,还请小山主莫要客气。”
昭衍笑道:“岳大哥放心,我这人学啥都会,就是学不会讲客气。”
岳如川一怔,旋即失笑。
末了,许是想着人情做到底,岳如川又提及一事来:“前日我们拿住了一些勾结外寇的汉商,做的都是茶叶和粮食生意,城中物资储备充足,若是寒山有所需要,明儿个我向大帅请示一句,命人将粮送往寒山如何?”
他所言不虚,昨日收缴的这批粮食不过五六百石,充入军中也不够雁北关数万守兵几日口嚼,可对于寒山而言却弥足珍贵,岳如川深知主帅的心思,这又是不记入军粮册的缴获物,这才敢许下承诺。
然而,昭衍听罢却不见喜色,反而拧眉问道:“前日?”
“是,这些汉商常年与关外部族做生意,倒货走私吃得肥头大耳,甚至出卖过边镇情报,知道自己干了要掉脑袋的事,其中几个连家眷都迁了出去,该杀。”
“岳大哥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这事儿恐怕有些蹊跷。”昭衍沉吟了片刻,“你们动过这批粮了吗?”
岳如川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笑道:“已经取过一些让牲畜试吃过了。”
昭衍却道:“最好每个粮袋都拆开检验一遍。”
岳如川目光一凝:“你是说……”
“我若没有猜错,此番‘野狼’的刺杀目标里定有粮官,甚至有掌握雁北关内城粮铺的大老板,或许……他们在逃离之前还烧了几间铺子。”
见岳如川色变,昭衍心下有了数,顿时冷笑一声,道:“只要杀了这些人,再即便雁北关储粮充足,也难免引发恐慌,届时要尽快安抚住人,你们会如何做?”
军伍自有军纪,可老百姓们不受此约束,人都有从众之心,一旦传开粮食短缺的消息,不论情况是真是假,定会有人前去哄抢,逐利而生的商贾也将趁机囤货居奇,要想在短时间内以最低代价压下乱子,只需将这批缴获来的赃粮放入市井平衡粮价即可,谣言当不攻自破。
可若是这批粮有问题呢?
岳如川越想越是心惊,昭衍或许是多虑,可边镇守军向来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多谢小昭兄弟提醒!”
回过神来,岳如川仍是心有余悸,再看昭衍已觉亲近许多,沉声道:“我这就回去安排,倘若验出了一粒毒粮……”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口,眼中已有森然寒光闪动。
昭衍却道:“若真验了出来,倒不必急着销毁。”
“什么?”
“秋冬之时,塞外最是缺粮,才会有‘南下打谷草’之说。”昭衍虽是在笑,目光却比刀剑锋芒更冷,“千石粮食于乌勒而言的确不算什么,可乌勒收拢了许多小部族,他们投靠乌勒或能勉强活命糊口,却未必能够吃饱,每一粒粮食都要物尽其用才好。”
岳如川微怔,随即有一股寒意蓦地窜上了背脊。
昭衍这番话点到即止,可岳如川并非愚钝之人,已从字里行间听出了“以牙还牙”的狠意。
敌不仁我不义。
若说步寒英是雄踞一方的猛虎,昭衍就是见血封喉的毒蛇。
岳如川心中凛然,顺着昭衍的话细想片刻,忽地道:“莫非乌勒人要在近期攻打雁北关?”
不怪岳如川多想,自步寒英失踪后,乌勒这大半年来动作频频,呼伐草原也不复安稳,此番“野狼”冒险入城开展刺杀行动已是不详讯号,若其当真还设下了毒粮陷阱,无疑说明雁北关这个冬天绝不会好过。
“确有可能。”
顿了下,昭衍又道:“不过,乌勒若真要袭雁北关,如此行事反而过于张扬,容易打草惊蛇。”
是战前准备,亦或……声东击西?
岳如川已提起来的心直直下沉入谷底,他再不敢耽搁片刻,命人接手了十七枚“野狼”的人头,便同昭衍道别,率领军士们速速踏雨而归。
昭衍望着这一队人马逐渐消失在雨中,深吸了一口气,肺腑都似结冰生寒。
他能做出的提醒,也只有这些了。
“回山。”
一声令下,昭衍翻身上马,其余人亦飞驰随后。
积冰道距离寒山不算太远,只是天黑雨大,到了地势险要之处,人与马都行路艰难,不得不绕路而走,如此兜兜转转,待到一行人抵达山麓下时,大雨已然停歇,天色也蒙蒙亮了。
冒雨飞驰一夜,又厮杀了一场,大家都是人困马乏,昭衍打了个呵欠,命这十余名族人各自回去休息,自个儿牵着马过了山门,正要找些热食垫垫肚子的时候,一个守卫疾步上来道:“禀报小山主,有客前来拜访。”
“客人?”昭衍转过头,“昨夜我出门之时可不曾听说有客人。”
“是子时左右到的,恰好与您错开。”
“自哪个方向来?”
“东面,雁北关。”
闻言,昭衍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雁北关的城门开闭素有律令,何况是在这边陲动荡之际,那人若是从雁北关而来,子时抵达寒山,说明是赶在日落前出得城门,而这一路风急雨大又多天险路阻,走夜路平添许多危险,若只是寻常来客,并非出于情急,绝不会彻夜赶路。
“人在何处,可有报上名姓?”
“您不在山中,我们不敢轻易放人,请他在东麓外的客舍中暂候了。”顿了下,这守卫又道,“来人看着不到三十岁,双手只有九指,自称王鼎。”
昭衍一愣。
半晌,他摇了摇头,自语道:“这可真是,有朋自远方来……”
却不知是喜或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