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找到机会过河。”
“鬼面人?!”那九个从北路逃出来的弟子齐齐大惊,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
刘一手察觉有异,问道:“怎么回事?”
其中一人回过神来,连忙将渡河那日发生的事情详细说了,不怪他们故意隐瞒,实在是那鬼面人来得莫名其妙,帮着他们过桥之后就斩断了铁索,使水木等人短时间内不能继续追杀过来,可他始终不曾表明身份,也没留下只言片语,护送他们出了恶瘴林就消失不见了。
刘一手顿时陷入沉思中,他不曾听说江湖上有这号人物,索性问道:“少主,你继续讲。”
方咏雩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只晓得那些杀手连夜搭了一座栈桥,想来是要继续追杀,结果鬼面人横空出现,不仅打了杀手一个措手不及,还对上了水木,打得两败俱伤,已不知逃去哪儿了。”
李鸣珂沉吟道:“听起来,此人像是跟弱水宫有仇。”
江平潮想了想,问道:“会不会是那尹旷之女,昭衍不是说她也在梅县吗?”
众人面面相觑,先前答话的弟子也是摇头,毕竟那天下着瓢泼大雨,情况万分危急,那鬼面人又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能勉强辨认出高矮胖瘦,连个男女老少也看不清楚。
李鸣珂问道:“方少主,你是什么时候见到鬼面人的?”
“前日天还没亮时,他欲取水木性命而不得,负伤逃走,那些杀手都追了过去,我才找到机会过桥。”
说完,方咏雩总算发现不对,问江平潮道:“怎么不见阿萝和昭少侠,他们伤得重吗?”
江平潮将要出口的话陡然哽在喉头。
方咏雩从他难掩悲痛的面容上看出了什么,本就煞白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慌忙望向刘一手:“刘叔……”
不等他说完,刘一手出指如疾风,直接将方咏雩点昏过去。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方咏雩的情况十分糟糕,倘若让他听见了噩耗,谁也不敢料想后果。
恰好此时,伙计带着郎中赶了过来,帮忙将方咏雩扶进客房里。
气氛再度变得压抑起来,李鸣珂掐指算了一会儿,猛地起身找出一卷地图,打破沉寂道:“各位且看,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众人愣了下,刘一手抬起头:“李大小姐的意思是……”
“适才方少主带来一个重要消息——流霜河一带仍被封锁着,大批死士聚集在那附近,至今未散。”李鸣珂摊开地图,提起朱笔画下一圈,“为免夜长梦多,他们必定在当天就派人下谷搜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今四五天过去仍未撤掉封锁,说明这些死士还没找到人!”
她这句话无异于水上浮木,江平潮霍然起身走到桌旁,盯着地图上的红圈看了半晌,咬牙道:“你是说……他们可能还活着?”
“依照各位的说法,那位昭少侠乃是步山主的徒弟,武功手段非同一般,又有一身高明轻功,即便带着江小姐,他二人也不是没有活命机会。”李鸣珂说到此处,举目环顾众人,“倘若他们还活着,一定会想办法离开深谷,我们要做的不是冒险潜入寻找,而是从外部撕开封锁,为他们打开生门。”
话音一落,所有人的眼中都爆出精光,一扫颓丧之气!
江平潮握紧刀柄:“你是说,调虎离山?”
“不错!”李鸣珂再度提笔,在流霜河周遭几处要道画下记号,“上百名死士聚集在此,每天人吃马嚼都得耗费不少物资,而那附近山林多瘴气,单以打猎不足以喂饱这么多张口,必得从别处押运补给过来,我们就从这三条路下手,如法炮制将其截断,他们若是不想困死在流霜河,就得转头冲破封锁!”
说完最后一个字,李鸣珂手指用力,朱笔从中折断,朱砂染红她的手,像是飞溅而来的鲜血。
刘一手盯着地图看了半晌,道:“三条路,我们人手不够,应该如何行动?”
李鸣珂微抬下巴,笑道:“我们的人不够,越州官府却是绰绰有余。”
“官府管不了江湖事,何况是蹚浑水?”
“万寿节将至,各地官老爷都要夹起尾巴做人,唯恐治区内闹开祸事引人攻讦。”李鸣珂冷笑一声,“流霜河附近本就有不少盗匪出没,我只要报官说他们截了送往京城贵人处的货物,将杀手与盗匪混为一谈,官府不管也得管!”
刘一手皱眉道:“此举恐怕于镖局名声有碍。”
“人命大过天,名声算得了什么?”李鸣珂毫不在意地一摆手,“何况我们的镖队常年中转于此,在越州官府颇有人脉,货物又是我杜撰,丢与不丢都在我红口白牙里,借此机会剿了那帮无恶不作的盗匪,拿他们鲜血祭我镖旗,再送本地官吏一番剿匪功绩,更是一举两得!”
饶是老练如刘一手,听罢也不由赞叹李鸣珂这番急智手段。
事不宜迟,众人很快商议完行动细节,各自做好准备出门去了,原本满满当当的客院一时变得冷清,秋娘倒是留了下来,毕竟这院子里除了仆役就是伤患,总得有人看顾。
秋娘转去方咏雩的房间,郎中已经为他上药包扎完毕,正伏案书写药方,她走到床前看了看,只见方咏雩那一身血污已经被清理干净,脸庞依旧苍白如纸,气息却平稳了许多。
她脸色微缓,接过药方看了几眼,亲自跟郎中出去抓药了。
秋娘一走,其他人也退到房门外,只留下石玉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可他自己也是伤病在身,精神大不如往,不多时就背靠床栏睡了过去。
听到呼吸声变化,本该昏迷不醒的方咏雩慢慢睁开了眼睛。
刘一手的点穴功夫十分厉害,可他万万没想到方咏雩会移穴。
手指在石玉的睡穴上一拂,方咏雩动作缓慢地下了床,确定门外的人听不清屋里动静,这才绕到屏风后面,对着水盆弯下腰去,吐出一口隐忍多时的淤血。
鲜血入盆,将原本清澈的水染成红色,映得方咏雩的脸色愈发难看。
天狼弓水木,当真是好生厉害的人物。
方咏雩适才那番话半真半假,他化身为鬼面人一路护送那些弟子出了恶瘴林,复又绕路下山想要寻找昭衍和江烟萝,可惜他对地形半点不熟,非但没找到山谷入口,还撞上了两拨杀手,不得不找个地方躲藏起来恢复气力,由此发现水木等人仍未撤去封锁,每日都派人四处搜寻,说明昭衍和江烟萝尚存生机。
意识到这点,方咏雩果断找上水木搏命,可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水木,此战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差点就插翅难飞。
这伙杀手犹如豺狼,方咏雩仅凭一人之力无可奈何,几经思量后终是决定来找江平潮等人会合,将这个重要消息带回来,准备集合众人之力回援。
遇到李鸣珂,当真是意外之喜。
“昭衍,我只能帮你到这一步了……”
望着眼前这一盆血水,方咏雩喃喃自语道:“我不相信你会自寻死路,既然你敢去救人,就一定要活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