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招,昭衍已经主动抱住了他的左臂,身若无骨般缠绕上来,双腿跪于水木两肩,以膝夹住他的头颅,腰身发力猛然急转,水木的脖子发出“咔嚓”一声,若不是他及时将昭衍甩开,颈骨就算不断也得残!
饶是如此,水木也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昭衍趁机落在他身前,左手疾点六处大穴,封其气力经脉,紧接着错身在后,反手横剑架在了水木颈前!
冰凉剑锋抵上脖颈,水木顿时一惊,下意识想要挣脱,奈何穴道被封,已经动弹不得!
昭衍贴在他背后,朗声笑道:“水护法,承让了!”
暴雨滂沱,马蹄踏碎满地水流,追兵这才匆匆赶到,见水木竟然被昭衍挟持,弓箭手不敢搭弦,虎狼铁骑也不敢上前,只能焦躁不安地在原地踱步。
水木见状,简直是火冒三丈,张口就要下令,却不料昭衍的手指用力一点,连哑穴也给他封住,只能两眼冒火地望着这一切。
“诸位不远八十里相送之情,吾辈定当铭记于心,还请在此留步吧!”昭衍挟持着水木步步后退,笑容森然,“山不转水转,咱们……后会有期。”
此时,十五人已尽数登桥,打头的人离对岸只剩下二三十步距离,江烟萝被人护在中央,频频向后顾盼,看到他带着水木倒退登桥,紧绷的神情这才一松。
生路就在眼前。
劫后余生的人们几乎要热泪盈眶。
就在这时,两道黑影从对岸草丛里飞了出来,同时出手击向当先两名白道弟子,二人猝不及防,同时被拳头当胸击中,脚下离地,身体弓起,猛地倒飞出去,险些撞翻了身后同伴,一个落下栈桥被洪水冲走,另一个挂在铁索上,胸膛凹陷,已是不活。
“有埋伏!”
听到后方动静大乱,昭衍心头“咯噔”了一下,本能地转头望去,虎视眈眈的弓箭手立刻抓住这个机会,张弓拉弦,数支箭矢破空射来!
“咄咄咄——”
两人应声而倒,昭衍为躲飞箭侧身退避,剑锋也从水木颈前移开,后者登时不顾内损,全力鼓起一股真气冲破穴道,劈手一掌打在昭衍肩头!
这一掌落得结结实实,昭衍胸中翻涌的气血终于压制不住,张口吐出一口血来,同时举剑刺向水木双手之间,一记“分花扬柳”震开他两条手臂,剑尖直刺水木左眼。
水木善弓,最看重的就是双手和眼睛,见这一剑刺来,下意识地仰后躲开,昭衍的剑却如附骨之疽,死咬他不放,迫使水木步步后退,而他自己也逐步远离众人!
埋伏在流霜河对岸的杀手只有六人,其中四个如同飞鹰捕兔,悍然杀向桥上的白道弟子,剩下两人一左一右站在桥墩旁,手中长刀悬于铁索之上,用尽全力劈下。
一声锐响,火花四溅,整条栈桥仿佛活了过来,抖似筛糠!
江烟萝一个没站稳,险些栽下河去,忙不迭抓住一条铁索,发现那两人即将落下第二刀。
铁索虽粗,经年却久,能够经得起武林好手全力几刀?
眼看生路就要断绝,就在大家都要绝望的时候,对岸又有一道人影策马冲入雨幕!
那是个黑衣鬼面人,似乎赶了很远的路,浑身都是血污泥泞和大小破口,一匹黄马几乎被染成血色,就在奔出转角的刹那,马匹终于力竭跪倒下来,鬼面人施展轻功腾身飞起,手掌在腰间一抹,一条铁链扬空飞出,将左边那名杀手的脑袋裹了个严严实实,不等双脚落地,手臂震力一甩,那人整个抛飞出去,狠狠撞向右侧,两人当即滚进了河里。
鬼面人没有在岸边站定,单脚在桥墩上一踏,身子又凌空飞起,铁链挥舞如轮转,扫落飞箭无数支,那四名杀手见势不妙,其中三人折身攻了过来,剩下那个却是悍然杀向刚走过半截栈桥的江烟萝!
铁链飞舞,不等三名杀手结成围攻之势,鬼面人已经先下手为强地卷起其中一个,看也不看地扔下飞瀑,继而脚下一蹬冲入两人之间,铁链缠绕将两把兵器锁在一处,用力往后猛拽,两名杀手被他缴械,胸膛也各中一脚,一左一右滚落栈桥,消失在浑浊流水之中。
然而,那最后一名杀手已经冲到了江烟萝面前,他一刀劈开挡在江烟萝面前的人,空出左手屈指成爪,狠狠抓向江烟萝的咽喉!
倘若江烟萝落在他手里,局势又要反转,大家再没有第三次死里逃生的机会了!
眼见危机来袭,江烟萝苍白的脸上划过一抹决然之色,猛地按下铁索,主动翻过了栈桥!
“江小姐——”
一名白道弟子抓她不及,发出了凄厉惨呼。
鬼面人这才赶到,一掌击毙了那名杀手,向江烟萝振臂一挥,铁链飞卷过去,赶在江烟萝坠下飞瀑之前缠住了她的腰,堪堪将人吊在了半空。
然而,狂风撕扯,洪水冲刷,即便是一个柔弱女子被吊在瀑布口,冲力也如同千斤巨石,鬼面人被拽得差点落水,栈桥也发出不堪重负的颤鸣,其他人见情况不对,纷纷上来帮忙拉拽。
就在这时,水木已经退回岸边,见到这一幕,他眼中划过一抹冷意,抢过属下手里的长弓,瞄准某处搭箭拉弦!
“咻——”
没有人看清这支箭何时飞来,只来得及听见一声破空锐响,拉拽铁链的所有人都觉得手下一松,骤然反震回来的力道险些让他们翻下桥去,而那铁链已经从中断裂,江烟萝惊呼一声,抓着半截链子仰天坠落。
这一瞬间,穹空惊雷炸响,闪电如龙蛇疾走,将昏暗天地照得一片雪亮!
鬼面人离得虽近却失了先机,倒是昭衍倚仗轻功飞身而至,在江烟萝跌下两丈之时,他已经将人拦腰抱住。
死里逃生,江烟萝吓得花容失色,刚要说点什么,鲜血已经溅在她手上,她仓促低头,只见一支箭矢洞穿了昭衍右肩,染血箭尖从胸膛贯出,离她不过咫尺之遥!
幸而这电光火石之间,水木已来不及射出第三箭。
“抱紧我——”
风声呼啸,身体急坠,昭衍只觉得漫天席雨都变成了钢针,刺得他千疮百孔,好在江烟萝反应不慢,用双臂紧紧抱住了他的腰,使他能够空出左手抽出天罗伞,拇指用力按下机括,素白伞面倏然张开,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狂风几乎要把这把伞吹卷上天,昭衍死死握住伞柄,感受到下坠之势顿时一减。
然而,两个大活人的分量加在一起,终究不是一把伞能够带起的。
七十丈高山,四十丈瀑布。
生死似乎只在一瞬间,又好像变得格外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