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方咏雩心中这样想,嘴上却道:“既然穆女侠你们与他并不相识,此人为望舒门出头一事便有待商榷了。”
叶惜惜还当他要一直当个锯嘴葫芦,听他开口便似要质疑替自家师姐妹报仇的义士,心中难免不悦,皱眉道:“怎么说?”
“从他留下那句话来看,此人并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而是当真敢与弱水宫为敌,如此可有两说,一是他实乃义愤任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顿了顿,方咏雩看向穆清,“二是,此人可能跟弱水宫早有仇怨,替望舒门出手只是借题发挥,心下另有图谋。”
江平潮不解地问道:“若是他别有企图,为何放了狠话就走?”
方咏雩道:“这就是我暂时想不通的地方了。”
昭衍就像一团雾里云,令人模模糊糊看不真切,四人议论了两个时辰也没分析出所以然来,反而觉得线索越来越乱,直令人感到头晕脑胀。
正当江平潮招呼小二准备暮食的时候,紧闭的客栈大门突然被人敲响了。
云水客栈既然被江平潮包下,里里外外自然都换成了海天帮的人,门外分明守着四名弟子,就算有事也会通传或预警,眼下除了这敲门声却再无动静。
大堂里的众人神情微变,穆清刚刚放松下来的脊背又紧绷起来,她握住剑柄,朝叶惜惜使了个眼色,后者起身前去开门,只见门口站着一位姿容秀美的黄衫女子,身后跟着两男两女四个仆从,看着十分气派,像是高门小姐。
在她左右两侧,四个守卫像雕塑一般木立原地,其中两人还保持着拔刀出鞘的姿势,他们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唯独各自脚下多出一颗石子。
飞石伤人,隔空点穴。
叶惜惜心头凛然,定睛看向这黄衫女子,沉声问道:“来者何人,有何要事?”
黄衫女子笑了一下,抬手行了个礼,恰到好处地露出手背上的水纹刺青,声音如同黄莺出谷般悦耳动听,道:“在下是弱水宫右护法沈落月,宫主听闻各位少侠远道而来,特意令人在总舵设下接风宴,遣我等来此迎接,一尽地主之谊。”
江平潮已经走上前来,闻言冷笑一声,道:“接风宴,怕是鸿门宴吧!”
沈落月脸上笑容分毫不改,顺势接话道:“近日,弱水宫与各位少侠之间着实有些龃龉在,这场宴会也是为了解开彼此误会,望请诸位如期赴约。”
“误会?”穆清面寒如霜,“你弱水宫门人残害我师妹在先,仗势欺人逼迫我等在后,此事从无误会只有血仇。”
沈落月幽幽叹气。
若论容貌,她少说逊色江烟萝三分,明艳大气也不如穆清,可这一声轻叹出口,百炼钢也化作了绕指柔,一些定力不佳的弟子顿时心神摇曳,变得面红耳赤。
“我等是诚心相邀……”
沈落月一手将鬓发捋到耳后,一手递出块绣帕。
这帕子小巧精致,素白丝绸的边角绣着一簇兰花,江平潮一见到就变了脸色,原因无他,此乃江烟萝的贴身手帕!
穆清见他神情骤变,心里意识到了什么,立刻着人上二楼寻江烟萝,奈何为时已晚,那房间里窗户打开,婢女被人点昏在地,江烟萝不见踪影,问遍住在左右厢房的望舒门弟子也无任何线索。
江平潮双手紧攥成拳,指节发出令人胆寒的轻响,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将我妹妹怎样了?”
沈落月被他这身煞气震住,下意识退了半步,嘴角笑容微敛,郑重道:“江少主莫急,令妹只是先行一步,等你们到了总舵,一定能见到她。”
方咏雩讥讽道:“先挟人再相邀,弱水宫的待客之道当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沈落月的目光这才落在他身上,秀美微蹙:“阁下是……”
“临渊门方咏雩,你未经允许‘请’去的那位江小姐是我未婚妻。”
沈落月脸色微变,目光在众人身后扫视一圈,果然见到一些打扮不同于海天帮弟子的人,她很快收拢心神,对方咏雩嫣然一笑,道:“既然如此,方少主今晚可得赏光呀。”
方咏雩漠然道:“好。”
他率先应了邀约,江平潮心系血亲自无不应之理,穆清自然也不会反驳。
然而谨慎起见,云水客栈至少得留下一个主事的人,方咏雩跟江平潮必是要去,穆清权衡再三只得留下,吩咐叶惜惜替自己前往。
三人从各自门人里挑了五个好手,一行十八人随沈落月等人离开,穆清站在客栈门口,望着他们身影逐渐远去,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仅仅一楼之隔,弱水宫的人能避开他们耳目抓走江烟萝,对方武功怕也在她和江平潮之上。三派弟子加在一起着实人数不少,可与弱水宫这地头蛇相比实在不足为提,梅县离他们宗门少说有五百里地,眼下远水解不了近渴,若真出了什么事,恐怕就难以脱身了。
若说白道四大门派里,当属临渊门与海天帮并称双璧,黑道六大魔门中就该是补天宗跟弱水宫进退相争,凭他们现在的人手要跟弱水宫一决生死,无异于以卵击石,骆冰雁现在之所以派人示好,一是忌惮他们身后门派,二就是顾忌那个来历不明的昭衍。
毕竟,对方能够单枪匹马潜入弱水宫连杀八人,未尝不能威胁到骆冰雁。
穆清想了想,招来一些人耳语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