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编皱紧眉头,伸手敲了敲桌面,“你是第一天做媒体吗?不知道什么叫做新闻的时效性吗?等你回来发?等你回来黄花菜都凉了!你晚发一天就有可能会被其他媒体抢先!徐楚,你是个做事毫不犹豫的人,专题在你电脑里放了多少天别以为我不知道,等着你发?你能不能发还是两回事儿呢!”
“专题,是你从我电脑里找到的?”徐楚目光一寒,他的电脑有密码。
“想知道你的密码也不是很困难,幸亏有人告诉我,否则我都不知道你做好了这么大一个爆炸性专题,徐楚啊徐楚,做新闻有时候不能妇人之仁,不能等,你晚了一步就失去了最先报道权,报社是什么身份的媒体你不是不知道,你隐瞒了专题,就意味着隐瞒大众的知情权!”总编知道他的意思,理直气壮。
徐楚倏然攥紧了拳头,目光却有了一丝了然。
“徐楚啊,你是天生做新闻的料子,霍氏的这次事件和霍斯辰的专题你做得有理有据,评论铿锵有力,说真的,你好好干要不了多久就能做我这个位置。”总编的语气稍稍软了些。
徐楚的呼吸愈加急促,嘴唇近乎抿成了一条线,最后一言不发地转头离开。
“哎,徐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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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瑟瑟。
一片叶子飘进了阳伞中,轻轻落在玻璃桌上,桌上,咖啡凉透。
“有关霍斯辰的专题,是你给总编的。”桌上的咖啡徐楚一口没动,态度冷漠地看着对面的暮烟,语气没有质疑,是百分之百的肯定。
暮烟暗自深吸了一口气,拿起咖啡杯喝了口后皱了皱眉,许是咖啡太凉了难以入口,也对,这个秋天太冷了。
“是。”这一次的回答,丝毫不见畏惧了。
“为什么?”他的眼趋于腊月寒冰的凉。有关霍氏和霍斯辰的专题他一直存在书房的电脑中,只有一人知道他的密码,就是暮烟,自打离婚后他一时间也没想到去修改密码,也只有一个人能进得了他的房子,这个人也是暮烟,离婚后她一直没将家里的另一把钥匙交还。
因为工作忙,他没倒出空儿换锁换钥匙,没想到她就趁着他出差的功夫,给他酿造了一场无法挽回的大错!
暮烟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很简单,我要让你和郁澜溪之间变得更没可能。”探身上前,她笑了,“我要让她对你彻底绝望!徐楚,我得不到的她也休想得到!”
徐楚闻言没有动怒,反倒是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平静,看着她足有两分钟之久后才开口,语气缓慢,“暮烟你成功了,澜溪的确对我已经绝望了。”
暮烟死死盯着他。
“但是,你也已经很成功地让我厌恶到了极点,哦,说不上厌恶了,因为我是真真儿的一眼都不想再看见你了,这辈子都不想!”他的话冷得人心直颤。
“徐楚,我这么做都是希望你能明白,郁澜溪她再也不可能属于你的了,我是卑鄙,我是做了很多事,但我就是爱你,就是想跟你在一起啊。”
“还是收回你的爱吧,我承受不起。”徐楚起身,神情漠然,“我想我们也再没机会见面了,你也无需再为我谋划什么。”
“你要去哪儿?”暮烟一惊,赶忙起身。
“这要多亏了你,如果没你这么一闹腾,我也不会下定决心去国外驻站做时事新闻,总之,是我欠了你也好,还是你欠了我也好,我累了,也不想再去想了,暮烟,好聚好散吧。”徐楚说完这番话后转身便离开,上了车。
“徐楚——”好半天暮烟才反应过来,等追上去的时候只剩下一串尾气……
···········································
晨光,从医院走廊尽头的窗棱洒了进来,走廊映得光洁。
重症病房,霍斯辰趴在病床旁,双眼紧紧阖着。
病床上,奶奶意外睁眼了,目光落及旁边时,唇角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缓缓抬手,轻抚在霍斯辰的头顶。
睡梦中的霍斯辰一个激灵睁了眼,见奶奶正看着自己时目光惊喜,赶忙坐直身子,声音有些许颤抖,“奶奶,您醒了。”
奶奶轻轻点了点头,伸手缓缓地将氧气罩摘了下来,无力说了句,“斯辰啊,我躺得很累……帮我把床升高一点……”
“奶奶,我先叫医生……”
“我今天感觉好极了,有几句话想对你说……等说完了后你再找医生。”
霍斯辰只好将床稍稍升高。
“这个角度看我的孙儿就更好了……”奶奶笑了,目光慈祥。
霍斯辰伸手紧紧握住她的手。
“外面的阳光好吗?我好像很久没见到阳光了。”
“奶奶,等您病好了我马上推您出去晒太阳。”霍斯辰心口有些堵。
“把窗帘拉开让我看看吧。”
“奶奶——”
“听话……”奶奶轻轻拍了拍他的手。
霍斯辰好半天才点点头,起身将窗帘的一角拉开,有大片的阳光闯进了病房,驱走了静谧和黑暗。白色地毯上摊开了一圈又一圈的光影,梦幻失真。
“叶子都开始落了……秋天啊,是离别的季节。”奶奶看着窗外,有金黄色的银杏叶,也有红艳的枫树叶,秋风一吹,蹭着窗棱就飞走了。
“谁说的,秋天也是丰收的季节。”霍斯辰靠近,轻声道。
奶奶看着他轻轻笑着,费力抬手,霍斯辰见状赶忙再靠近,这才让奶奶摸到他的脸。
“长大了,我的孙儿真的长大了,现在啊,我还时不时总能想到你刚出生时候的样子……跟你爸爸一模一样。”奶奶无力叹道,语气充满满足和骄傲。
“奶奶,所以就算为了我也要坚强些,健健康康的好不好?”霍斯辰喉头一阵阵发紧,心头更有种不详的预感。
奶奶轻轻摇头,停顿了下缓缓开口,“我知道我的情况……斯辰,答应我,如果我真的走了,不准哭……要跟澜溪好好的过日子,不准欺负她……”
“我不会让您走的。”
“傻孩子,我老了,就算没发生车祸也早晚有走的那一天……不要再怪任何人了,怎么判是……法院的事……”奶奶说几句歇一歇,声音很小。“我不想变成拖累人的废物……整天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身上插满了管子,很疼很痛苦……虽然有时候我是昏迷不醒,但……也能听到你们说的……是雷诺吧,他说……就算活着也只能用这些管子来维持生命……”
“奶奶!”
“孩子啊,你也知道奶奶是闲不住的人……整天总想着东走在西逛逛……现在的日子生不如死啊,每一次抢救都是一场灾难……斯辰,就让奶奶自私一回吧。”
霍斯辰知道她想说什么,目光坚决,“不行!奶奶,这次我不会听您的。”
“咳咳……”奶奶剧烈的咳嗽。
霍斯辰赶忙拿过纸巾,等纸巾放下时全都被鲜血染红了!
“奶奶……”他的手剧烈颤抖,赶忙按下呼叫器。
“我没事,把床放下吧,我躺会儿就没事了。”奶奶轻轻拉住他。
霍斯辰赶忙放下床,“您先别说话了,医生马上就来。”
“让奶奶好好看看你……”
“奶奶……”
“斯辰啊,记住我话……奶奶这辈子知足了,有出色的儿子,孝顺的儿媳妇,同样优秀的孙儿和孙媳妇……知足了,奶奶真的知足了。”
“奶奶,这个家要有您在才完整,知道吗?”霍斯辰心急着医生还没来。
奶奶艰难地笑了笑,点点头。
“我去找医生,奶奶,您要听话,等我回来。”
“好……”
霍斯辰赶忙冲出病房去喊大夫,这个时间医生们刚上班,一见呼叫器亮也赶忙赶回来,走廊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医生,这里!”
一大群医生和护士赶到了重症病房。
心脏监护器传来尖锐的长音。
霍斯辰的身子倏然一颤,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似的,很快反应了过来,猛地冲回了病房,为首的雷诺也震惊,紧跟着冲了进来。
监护器的显示屏上已成了一条直线……
空气倏然冰冷。
“抢救……”霍斯辰整个人都木了,先是喃喃而后大吼了一嗓子,“快去抢救!”
雷诺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帘子拉上,只能听到里面医生们忙碌的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难捱。
抢救足足进行了二十多分钟,这二十分钟对于霍斯辰来说如同二十年、二百年!
良久后,雷诺从帘子里走了出来,看着霍斯辰,一句话没说。
“奶奶她……”霍斯辰感到全身都很冷,死命压下这股子寒意低哑地开口,“是不是又昏迷了?”他情愿奶奶昏迷,也不愿听到更难以接受的消息。
雷诺红了眼眶,下一刻紧紧闭上双眼,再睁开时用力地深吸了一口气,“斯辰……奶奶主动按断了仪器,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霍斯辰高大的身子微微一晃,大手猛地扶住了墙壁才能勉强支撑不倒下。
帘子被医生们缓缓拉开。
“六点四十五分,伤者……宣布死亡。”雷诺做了死亡声明后,泪跟着滑了下来。
郁澜溪往医院赶的时候,心里一阵阵地发紧,许是秋风太凉的缘故,一片叶子“啪”地一声从树杈上掉下来,红得刺眼,落于她的脚边,脚步微微一顿又快步朝前走,用力收紧了大衣,不知怎的,一股子不详的预感从心底滋生。
从电梯出来,刚踏上走廊就听到哭声,心“咯噔”一下,是婆婆的声音。近乎快跑过去,却在病房门口倏然停住了脚步!
病房的门是敞开的,除了雷诺外还有两名医生在,公公和婆婆坐在病床旁,公公紧紧攥着手,而婆婆趴在奶奶身上痛哭不已,最令她头皮发麻的一幕是,霍斯辰竟跪在地毯上,一动不动。
雷诺的眼睛是红的,刺眼的阳光从一直被遮住的窗棱投射了进来,有几缕落在霍斯辰的脸颊上,映得忽明忽暗,令郁澜溪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得他的整张脸都苍白得吓人。
眼前似乎又飞过那片艳红的叶子,细细想来更像是一抹被血染红的灵魂,在即将消亡之前飘于她的眼前,再看一眼最后的山河风光,终于烟消云散。
手一松,提着的保温瓶“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盖子松了,热气腾腾的汤汁洒了一地……
她意识到了什么,可整个人都是木的,只是来时路上的不祥预感终于化作了现实,一圈一圈地将她整颗心给勒紧,连同气管一起,再也没有喘气的可能。那股子痛一直在胸腔中扩散,最后哪怕动那么一点点都痛彻心扉。她只能看到霍斯辰转头这边,他的眼也是红的……
耳边是婆婆的哭喊声。
郁澜溪从未曾见过婆婆这般大哭过,她的婆婆对别人说话素来客客气气,虽说刚一开始对她比较冷淡,但结婚后她对她的态度已经好很多了,她从未怪过婆婆,怨就怨她的这张脸。婆婆只有面对奶奶时候才大声豪气,在外人看来像是训斥,但郁澜溪心里清楚得很,婆婆向来挺紧张奶奶,而今天,哭得最凶的也是婆婆。
婆婆深爱着公公,从对婆婆的感情便能看得出来。
像是过了个漫长的年月,郁澜溪才慢慢地走上前,站在病床旁静静地看着奶奶。她很平静地躺在那儿,像是平时睡着了一样,病房里的仪器全都撤了,奶奶身上的各种管子也摘了去,现在,奶奶应该不疼了吧……
看着看着,莫大的悲哀铺天盖地地袭来,像是一场漫天的灾洪将她淹没。脑海中尽数闪过与奶奶相处的片段,从第一次见面她的慈祥热情,再到奶奶和婆婆争吵时候的样子,还有奶奶偷吃东西时候的模样……奶奶不止一次在她耳边念叨着想去她从小长到大的地方去看看,相信那里一定是美的,她想过要带奶奶去自己的家乡,总想着等腾出功夫就带奶奶去……
泪水“刷”地流了下来,模糊了视线。
悲痛!
漫无边际的悲痛……
还有,那股子纵使想要弥补都再也没有机会的遗憾。
病房里安静得只剩下婆婆的哭泣声,直到——
“我养你干什么?”婆婆犀利的哭喊声彻底划破了平静,紧跟着她便冲上前,伸手拼命捶打着霍斯辰。
郁澜溪蓦地反应过来,也跟着冲上前拉扯着婆婆,“妈……”
“为什么不看好奶奶?为什么?”婆婆的手劲挺大,像是泄愤似的打在他身上,公公和雷诺见状都上前想要将她拉开,正处于伤心欲绝的婆婆却不依不饶。
霍斯辰一直跪在地毯上,一动不动,任由霍母打在他身上,低着头。郁澜溪二话没说直接抱住他,婆婆的一巴掌直接打在她的后背上,力道不是很大,因为已经被公公给拉开了。
离近了看才愕然心惊,霍斯辰像是死人似的无声无息,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连眼神都灰暗得吓人。
耳畔是婆婆哭骂的声音。
郁澜溪的头始终在嗡嗡作响,她突然想到了他的那位兄弟,是不是在他兄弟走的那一天,霍斯辰也是这般心死?撕心裂肺的一幕终于得到了缓解,公公紧紧拉着婆婆,最后婆婆哭倒在公公怀里。
又不知过了多久,霍斯辰缓缓起身,眼眶微红却没有流泪,许是跪时间长了,走上前的姿势有些僵硬,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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