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一颗脑袋:“琅哥……”
傅天琅直勾勾的盯着她:“不舒服?”
她低头想了想,默默点头。
乔莞这刚还阳,脸色还是很白,联想到她刚才半天不应声,如今畏畏缩缩的躲在门口,他拧起眉头,伸手要触上她的脸。
“这么凉?”他把门推开,又去握她的手,冰冻冻的五根手指头捏在掌心,原本就偏低的体温这会儿就跟刚死过一回似的。
乔莞仰面看他,见他面色越发凝重,忍不住又喊道:“琅哥,我……”
“等着。”他不让她说,掀起一张被子将她裹紧,随后便出了房门。
没多时他又折了回来,手里端了一碗姜汤。
乔莞接过的时候鼻头忍不住发酸,她还是人吗?他对她这么好,她刚才居然差点用鬼火伤了他。
“喝吧。”他在她身畔坐下,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只是陪着她。
乔莞顿时哑言,也不作声,低头默默喝汤。
“莞莞。”沉默良久,他声音低哑的开口,“如果你不喜欢我做这份工作,我可以……”
乔莞咳嗽两声,打断他:“我没有不喜欢。”
她早前担心他有危险,却一直没想过他的身世,傅天琅既然会在九叔手下工作,自然有他的考量,她不懂,所以更不能乱发表意见,一会把事情弄砸了怎么办?
“事情怎么样了?那些人有没有怪你?”她捧着碗问。
“没有。”他的目光未曾离开过她。
乔莞垂下脑袋,知道他肯定没说实话,于是更自责:“我以后不会乱给你添麻烦了。”
傅天琅闻言,眸中光芒一闪:“你不是麻烦。”
乔莞不信,连她都觉得自己今晚给他找了事,不,她一直在找事,什么忙也帮不上,尽添乱。
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将她面上所有细微的表情收入眼底,随后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说道:“明天,给我送饭?”
乔莞愣了下,仰着脸看他:“不是说不用吗?”
他抱住她:“可以吗?”
她愣愣的点头:“可以。”
闻言,他轻轻松了口气。
往后几天,傅天琅不管多忙总会在午休的时候抽出一个小时与她一起用餐,时间久了,乔莞觉得原本渐渐疏远的两人似乎又回到了往昔的日子。
而在那几天,乔莞见了楚芯梦好几次,真是一个美得不像真人的女孩,气质佳,形象好,连说个话都像唱歌似的,也难怪所有人都喜欢她。
不过说到楚芯梦,就不得不提一直跟其左右的冯海德,连乔莞都瞧得出那人对傅天琅有偏见,连带着见了她都没什么好脸色。
乔莞吃了几个冷眼,却没吭声,她不在乎这些人怎么想,但是几天下来,乔莞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的地方。
就是傅天琅对她的态度,总是小心翼翼,甚至有点刻意讨好?
难道他以为她在生气?
乔莞心里淌过一丝暖流,重活一世,她对周围的每一个人都很珍惜,就因为知道她日子不长,所以想在有限的时间里尽量的对亲人好,好弥补上一世的遗憾,所以不管他们对她如何,好与不好她都受着。
可是被一个人当宝贝似的在乎,两辈子加起来,这还是头一次……
父母虽然也宝贝她,但是她上头还有两个姐姐,可是傅天琅却不同,在他的眼里,她能读到自己的重要性,这就像一个独一无二的存在,没有别人,只有她。
秋风徐徐吹拂,趁着午后,傅天琅把她送出别墅的大门,抬手刚要拦下一辆计程车,原本走在他身后的乔莞突然站住了脚。
她盯着他宽厚的肩,轻轻凑过去,伸长了手臂由后方环住他的腰。
身后覆来的身子如此柔软,软得他心头一震,登时停下了步伐。
他垂眸看了眼她交缠在他腰部的手,轻轻覆了上去。
“怎么?”
乔莞在他背脊那蹭了蹭,深吸一口气:
“没有,就是……想抱抱你。”
这一刻两人似乎陷入了一阵沉长的沉默,他没回头,她也没放手。
直到好几辆空车从身畔驶过,乔莞终于舍得松五根葱白的手指头,可随即又被他的大掌牢牢握住。
她不解的问道:“不叫车?”
他低哑的呢喃:“再抱一会。”
良久后,乔莞低低的长叹,看得出那名大小姐对他的好感,而且经过好几次的接触,她也理解了别人都喜欢楚芯梦的原因,这么好的女孩,谁会讨厌?
她其实是有些矛盾的,一方面不希望他与那个女孩有过多的接触,毕竟每次看到他们同出同进,她心里会不太舒服,可另一方面,又不忍心在若干年后,他因为自己的离世而难过,所以他喜欢上别人,对她,或者对他来说,会不会是最好的结局?
——
一周过去,乔莞又去了躺地府,这时候楚茗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可这也算是“死”过一回,由原先的鬼头变成了怨魂,覆在人形黄杨木上……
“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郑叔一脸严肃,“趁上头没人发现,赶紧带走,可别害了我。”
乔莞盯着那块黄杨木,愁了:“郑叔,您本事这么大,怎么不好人做到底,带他投胎呢?”
郑叔一怔,随即狠狠敲她一记:“枉死的魂魄怎么投胎?走,赶紧走,我算是仁至义尽了,再不走跟你断绝关系啊!”
乔莞被推到门口,死活扳着门口不走:“您让我带他去哪啊?让我走,也得告诉我怎么办……”
老头子不吃这套,就差没拿扫把赶人:“怎么办?你带回去养吧,养成小鬼还能用!”
乔莞瞪他。
养小鬼损阴德得很,她又不是活腻了,更何况她本来命就不长,得惜命!
于是乔莞索性弃了门口,转而抱他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郑叔,您就可怜可怜这孩子吧,他为了救他爸爸,差点魂飞魄散,你既然都把人救回来了,何不好人做到底,再不成,你好歹……好歹告诉我该怎么做……”
郑叔瞪她:“是不是阳间饭吃多了忘本?不想养,那就找个人给超度了吧,去了那层怨,自然能投胎。”
乔莞也瞪他,他以为她不知道?可是这一时半会儿她找谁给楚茗超度?这么久以来,愿意分文不收做好事的也就她家乡的悟道大师,进了城里,那群市侩的牛鼻子她哪请得起?
她死皮赖脸的不肯走:“郑叔,你就帮帮我吧,我给你磕头。”
郑叔:“你别,我才给你磕,赶紧走。”
乔莞耸拉着脑袋:“其实当初清普寺的大师给了我一个地址,听说他师兄住在那儿,也许他能帮忙,但是太远……”
她之前就想过,从榕江市回到她之前的小镇,找悟道给小鬼超度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办法,但是距离太遥远,而后又想到那个地址,悟道给的是一个偏南方的小村庄,虽然比她们香镇要近一些,但做火车也要一两天,而且以她现在的年纪,根本不可能独自出远门……
郑叔摸摸胡子:“你怎么不早说?”
乔莞“啊”了一声抬头,眼瞅着他进屋里翻箱倒柜,翻找了大半日,这才从某个旮旯角里取出几张红纸。
乔莞凑过去一瞧,眼睛顿时就亮了。
好东西啊!
郑叔瞥她一眼,颇为心疼的抽了一张给她:“拿去。”
那是“鬼轿”的票,乔莞以前就听说过这种工具,可载人也可载魂,但是票价高昂,不少阴阳先生在办事的时候会用上,速度自是不用说,一夜几千里也不奇怪。
乔莞搓搓手:“一张哪够,得来回呢。”
郑叔黑了脸,又抽了一张。
乔莞就瞅着他把票子拿出来的瞬间,一把全部顺走。
郑叔大怒:“你要那么多做啥!知道这玩意有多贵吗?”
乔莞赶紧塞进兜里:“反正您留着也没用,还不如给我备着呢,瞧,都积灰了。”
郑叔死死的瞪着她,见她转身要走,给了个忠告:“回头你要是坐轿子,最好不要用肉身。”
乔莞怔了下:“为什么?”
郑叔摸摸胡须:“因为那几个小鬼喜欢遁地。”
乔莞囧。
——
天色灰暗,乔莞瞧瞧外头的月光,又打开房门探出脑袋,乔爸乔妈还在医院,乔爸伤势虽然痊愈的不错,但少说也要半年才能出院,所以这个家今夜只有大姐、二姐和傅天琅。
大姐在乡下习惯早睡,这会儿应该已经上床歇着了,乔丽近几日又在愁着填志愿的事,她成绩不错,可惜经验太少,估计此时也在忙活在找相关学校的资料,而傅天琅……
乔莞看他大门紧闭,似乎没个动静,于是便偷偷锁上门,按照郑叔的办法给自己的身体留了一魄,以防她因为在短期内回不来而吓到家人。
“阿琪。”她想顺手把黑猫一起带去,可随后一想,她假如是以鬼身,必须集中精神才能拿动阳间的物品,一块人形黄杨木已经是极限,更何况那只黑猫根本没有要与她同去的意思……
阿琪冷哼一声,在一旁轻舔爪子。
乔莞抿抿唇,没再勉强她,披上鬼差袍子直接燃起鬼火,烧掉了那张红纸。
没多时,阴风肆起,几个脸色发白,浑身皱成一块一块的小鬼抬着一顶红色轿子由远及近的飘来,最终停留在窗前。
乔莞爬了上去,屁股刚坐稳,阴风又起,就跟坐过山车似的由十楼的高空猛然往下坠,乔莞脸色倏然一白,一边尖叫一边跟着那群小鬼一起遁了地。
而后看着快速从面前掠过的土壤,她头一次庆幸自己听了老头子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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