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静静地看着她。
章驰于是又伸出手理论上,她不应该去做这么冒险的事。没有人天性嗜痛,即使只是精神上的伤害。
但这只是一个梦。
梦而已。
有点好奇心,又有什么所谓
她的指腹触碰到了花瓣,触电一样,她又感受到了植物的世界。
痛苦走马观花地再在她的大脑里面重现,不知道是植物的记忆本来
就模糊,还是像外人传输的过程本身就不应该完整,她感知到的记忆非常地不连贯囚禁,绝望,憎恨,沉眠。
沉眠之前,有过一段声音
“这就是紫背英菘吗”
“看上去没什么可怕的嘛。”
“还有一点可爱。”
“可爱就为了抓这个玩意儿,你知道我们死了多少人吗”
章驰收回触碰花瓣的手指,睁开眼“紫背英菘”
花朵连着最前端的根茎动了一下。
像是在答应,又像是在不满。
很快,章驰的脑子里出现一个声音,那声音低沉又愤慨,还带着一种无法用言语描绘的无望感
“那只是人类给我取的名字。”
章驰脱口道“那你本来叫什么”
“植物之母。”植物的声音没有任何预告和延迟,好像长在她的脑子里一样,又开始发声,“我是植物之母。”
章驰突然有点想笑。
植物好像能够读心一样,在一瞬之间炸开了所有叶片,类似被静电吸引往一个方向的发丝,根根直立地像立刻要往外射出去,毛囊却不依不饶将它们都留在了原地。
看起来毫无杀伤力。
章驰觉得自己也许不应该笑。
人能够跟动物的基因融合,植物之母出现在这里也未必毫无理由。
就算不是做梦。
它们也异曲同工地展示了宇宙的鬼斧神工。
“你唤醒了我,”脑海里的声音说,“我喜欢品尝人类的死亡。”
“我感谢你带给我的快乐。”
“但现在,我要醒来了。”
“所以,麻烦你去死吧。”
一股绝顶的撕裂感从五脏六腑往外扩张,每一寸肌肤在这个时候都成为了喘息的口,汗毛好像在山脚之下驻扎匍匐的蚂蚁,电闪雷鸣,洪流浩浩然从山崖狂奔直下,蚂蚁看见了自己被淹没碾压的命运,拼劲全力要往外逃。但它们只不过是蚂蚁。
“哗啦”暴雨灌地。
“轰隆”大石倾倒。
蚂蚁炸开头皮,迎接死亡。
汗毛清晰地感知到真实的恐惧,往已经深受煎熬的灵魂再倒油添柴。
她感到呼吸不过来了。皮肤,这一个身体最大的器官,已经没有办法正常代谢她灵魂深处被挤压的苦痛。这些痛苦被堵塞在了出口,只能回头,继续绞杀她的灵魂。
“把身体让给我。”
脑海中有声音这样说。
轻柔,和缓,又颤抖。好像地狱深处逃出来的怪兽,见到了人类世界打下来的第一束光。
那样激动地颤抖。
“把身体让给我。”
“把身体让给我”
“让给我”
“给我”
她好像被一座大山压住了背脊,匍匐在地上,灵魂往头和脚挤开,在灵魂从身体
里逃离之前,它们会先像玉石一样爆裂成无数的碎块。
她的灵魂过于的坚硬。
那座山往上飘起来,好像一个抬起脚的人,她感到一瞬间的喘息,但很快
“嗬啊”
脚重新踩在了她的背上,带着将她每一寸筋骨都碾碎的力道,重新开始剥裂她的灵魂。
记忆走马观花。一张接一张的脸从她的眼前闪过。韩戈、华麟、童西、项景、周宇、奇良
鲜血与绝望对峙成诗,枪声和狂风编奏成曲,在四野的吟唱声中,她一路奔逃。
她曾经像一个蝼蚁。
最终活成了一个人。
她跟死亡无数次擦肩,终于看见了她想要的阳光。
她要堂堂正正活在这片土壤之上。
抓住这好不容易的新生。
她凭什么,要去死
滚开
压在身体的重量被她推翻,麻痹的四肢重新连接上大脑的控制神经。她睁开眼。
抓住了那一朵花。
痛楚在这一刻同时达到巅峰,她牙齿快要咬碎。
“你去死。”
花朵在她的手掌之中收紧,深紫色的汁液从指腹流出。
一声尖嚎从她的大脑炸开。
“放开我”脑中的声音说,“放开”
“放开”
“放开”
她感受到了灭顶的痛楚。她的眼泪流了出来。
她更用力地握紧。
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