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壮们似乎又多了一份死战的原因,更加坚定起来。
今天的攻城战已经是第七天。城外的城壕早就被贼兵填平,城墙上的一百多门各式大将军炮、弗朗机炮和几门红夷大炮都已经打光了炮弹,全部哑火了。接下来的战斗,就是刀刀见血的肉搏。
震天的喊杀声中,饥兵们冲到了城墙边上。城墙上的弓箭手开始射箭了,嗖嗖的箭羽破空声中,毫无装甲的饥兵纷纷中箭。城墙上的守军同样歹毒,这些箭矢的箭头都是泡过粪便的,中箭者的伤口极容易化脓,中箭了基本上就没救了。
中箭者的惨叫声凄厉地响起,却又淹没在义军的喊杀声中。
饥兵们冲到了城墙边上,举着木梯架上了城墙,嚎叫着往城头上爬去。
一勺勺滚烫的粪汁被城墙上的守军泼了下来。在这气候温热的农历四月,这些灼人的金汁具有令人意想不到的杀伤力。被金汁泼中的饥兵顿时皮开肉绽,在熏天的臭气中惨叫呻吟。
那些高温金汁顺着衣领流入衣服里面去,猛烈腐蚀着瘦弱义军的粗糙皮肉,痛得让人放弃一切意志,足以让中招的饥兵生不如死。
这种“生化武器”造成的伤口,是没法医治的。
但前面的人刚刚倒下,后面的人又往梯子上爬了上去。
“杀!”
“杀!杀!”
“杀了周王分粮!”
像是一群没有意识的蚂蚁,饥兵沿着梯子浩浩荡荡地往上面涌动。前面的人被金汁泼倒,被滚石檑木砸倒,被棍子捅下梯子,后面的人就跟上去。几十万饥兵实在是太多,即便登墙时候死了几千人,士气依旧坚挺。
开封的城墙高三丈五尺,饥兵们渐渐靠近了城头。
短兵相接终于开始,城墙上的守军和民壮开始挥舞刀剑长枪,击杀试图跳上城头的饥兵。
一个饥兵在梯子上爬了几步,就看到两杆长枪齐齐朝自己脸上招呼过来。他慌张地往右边躲闪,躲开了其中一杆,却还是被另外一杆刺中。长枪狠狠刺进了他的左肩,刺断了他的锁骨,卡在断成两截的骨头里。
这个饥兵惨叫了一声,朝梯子下面倒了下去。
一个高大的饥兵挥舞着弯刀格挡朝他砍来的刀剑,竟奇迹般地站上了和城头齐高的梯子尽头。他嚎叫着往上一跳,站上了两堵垛墙中间的垛口里。
一个十四、五岁的民壮少年突然发现自己竟刚好站在这个饥兵正前方。
饥兵猛地一挥弯刀,身无片甲的少年顿时胸口开花,满眼不甘地倒在了城墙上。
但是这个饥兵还没有收回自己的弯刀,一支飞箭就突然向他刺来,狠狠扎进了这个饥兵的额头上。这个饥兵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往后一翻摔下了城头。
梯子的最后几步是最血腥的战场。瘦弱的饥兵和同样的瘦弱的民壮们挥舞着生疏的武器,喊叫厮杀在一起。
饥兵攻城是为了活命,因为的是一个不纳粮的幻想。民壮们拼命守城也是为了活命,因为的是官军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