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室的楼下,向潮叫住了他:“喂。”
“怎么了?”洛屿回过头来看他。
“你是个好演员。所以我想……让你来演我,演出我没有对程佩云说出来的话。”
“我明白了。”洛屿点头。
他回到了寝室,顾萧惟正在收拾他们的行李,看见洛屿回来,勾着他的衣领把他拽到自己的面前,靠过去嗅了嗅,“满身烧烤味,赶紧去洗澡。”
“你不喜欢闻烧烤味道啊?”洛屿笑嘻嘻地问。
“不喜欢。”顾萧惟说完,转身蹲下来继续去收拾行李了。
洛屿的脑海中忽然想象着向潮和程佩云一起训练时候形影不离的样子,他其实也想和顾萧惟过同样的生活——亲密无间,共同进退。
洛屿走到顾萧惟的身后,忽然捞起自己的卫衣,猛的罩在了顾萧惟的脑袋上,然后紧紧把对方圈住。
“哈哈哈!你还敢嫌弃我的味道?”
这样一来,顾萧惟刚洗好的头发上也染上了烧烤味。
谁知道顾萧惟转了个身,洛屿一个激灵赶紧把顾萧惟放开,“你……你……”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牙印不要太明显,跟打在证书上的钢印似的。
“可我喜欢你的味道。”顾萧惟看着洛屿,声音很淡,却让人一阵莫名动容。
“我去洗澡了。”洛屿立刻转身进了浴室。
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了,洛屿低下头来,呼出一口气。
还好自己把持住了,不然他们非得拆了寝室里的高低床。
第二天的早晨,他们就离开了训练营。
赵导演联系好了程佩云的大学,对方表示会全力配合拍摄取景。
时隔多年,这也是顾萧惟和洛屿第一次回到了大学校园里。
在拍这一段之前,洛屿特地去剪了个向潮的发型。
当他把向潮当年的照片拿出来给托尼老师看的时候,对方露出了怀疑的表情。
“你真的、真的、真的要剪这种怀旧的精神小伙儿发型?”
洛屿点头:“对,就这个发型。要一模一样的。”
“宝贝,你知道自己长得多帅吗?但再好看的人也有驾驭不了的发型!你会像个长草的卤蛋!”托尼老师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下手。
“没关系,这不是长草的卤蛋,这是猕猴桃。”洛屿笑着说。
托尼老师摁了摁眼角,“whatever……你是想用猕猴桃来激发粉丝们的母爱吗?”
“母爱什么的大可不必……父爱可以考虑一下。”洛屿脑海中想象顾萧惟看到自己新发型的表情。
在长达十秒的心痛之后,托尼老师一咬牙,把洛屿的头发剪掉了。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这个超短寸让洛屿显得年轻了起码五岁,帅得阳光利落。
洛屿对着镜子模仿向潮的笑容,嘴角才刚咧起来,托尼老师就捂着心脏倒退。
“太帅了,宝贝。你可真是可盐可甜啊。”
“啊?”洛屿不理解了,他什么时候算咸?什么时候算甜?
“就是说你可以优雅成熟,也可以是阳光小狼狗。”
还好,小狼狗还带了个“狼”字,要是小奶狗的话……洛屿想象了一把顾萧惟怀揣奶狗嘤嘤嘤的样子。
向潮和程佩云的第一次相见,氛围感和宿命感都特别重要,这决定了观众能否带入情绪。
好多学生都报名要当这场戏的群演。
负责接收报名的剧组工作人员都惊呆了,“人数还真多啊。我本来以为他俩的女粉多,但没想到男生也挺多啊!”
“程佩云当年是土木工程系的,他班上应该是男生稍多于女生。”
“那有好多女同学们要遗憾咯。能和顾萧惟还有洛屿坐在同一间教室里,一生可能就一次机会。”
到了拍摄的当天,不仅仅教室里坐满了人,就连走廊上还有教学楼外都挤满了人。
剧组不得不出来维持秩序,请围观的学生们退出镜头范围。
为了演出学生时代自然朴素的味道,所有演员的妆都很淡。比如顾萧惟和洛屿,打了个防晒隔离,修了修眉毛的形状就上阵了。
这也让群演们很是惊讶。
“顾萧惟是素颜吧?素颜都这么好看?”
“而且素颜还显得更年轻了。”
“听说导演不让上太明显的妆,我可想看看洛屿素颜是怎样了!”
“洛屿就在教室外面。”
一说完,教室里的学生们有的站起来,有的伸长脖子看洛屿的样子。
顾萧惟穿着一件深色的卫衣,坐在当年程佩云坐过的靠墙的位置。
洛屿穿着一套旧运动衣,背着一个运动背包,背包的拉链还是坏的,留了一道缝。他就站在走廊上,等待着导演的通知。
阳光落在他短短的发茬上,看起来就像绒毛一样,让人很想摸一摸。
“快看,那是洛屿——他真的好高好帅!”
“他换发型了?好清爽啊。”
“我男朋友也有同款的运动衣,穿身上特别垮。但是洛屿穿着就像模特一样!”
无数手机高高举着,洛屿只能低着头,看着手里的剧本,避免尴尬。
摄影机就位,灯光和打光板也已经准备妥当,场记提示拍摄开始。
洛屿把剧本递给了旁边的小琴,走进了这间教室。
摄像机随着他的视线扫向了顾萧惟。
上课铃还没有响,同学们正在前后聊天,有的学生还在打闹,到处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时光倒流,回到了十八年前。
人声如潮,有人在讨论教授留下的作业,有人在商量课后吃什么,还有人在桌子下面手拉着手谈恋爱。
只有程佩云靠着墙坐着,和这个热情喧闹的世界格格不入。
他的面前放着书,一只手放在桌面上,另一只手抬起来撑在额角,正好把自己和世界隔离开。
可即便这样,站在门口的向潮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因为长途旅行而疲惫的眼睛瞬间明亮了起来。
“让一让,让让!嘿同学,劳烦抬个腿!”
向潮侧着身,走过了一排一排的桌子,终于来到了程佩云的身边。
他仿佛自带拖拽日光的能力,程佩云周身明亮了起来。
向潮把自己的背包往桌子下面的架子上一塞,直愣愣地看着程佩云的侧脸。
铃声响起,讲课的教授已经走到了讲台上,之前还打闹着的学生们都安静了下来。
向潮听不懂教授在说些什么,但他的心脏跳得好快,因为在他身边的就是上一届男子佩剑的奥运会世界冠军!
大概是因为他一直看着程佩云没有看黑板,惹到教授不高兴了。
“坐在第五排,靠墙的那位穿着运动衣的男生!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向潮什么都没有听见,还在看程佩云。原来他长这个样子啊,比奥运会的时候要白好多,到底多久没训练过了啊?
“坐在第五排,从右边数第二个的男生!你看程佩云千百遍,你也成不了奥运冠军!”
教授的话音落下,一阵哄堂大笑。
向潮这才意识到教授点的是自己的名字。
在教授和同学们的注视下,向潮脸不红心不跳地站了起来,冲着教授露出大大的笑容:“教授您好,很抱歉我不是这个系的学生,我是来旁听的。本来我以为自己能听懂,但我高估了自己的智商,您说的知识太高深了,我理解不了。所以也就回答不了您的问题了。”
他这样坦荡,笑得心无城府,反倒让台上的教授说不出话了。
过了得十几秒,教授压了压手,示意他坐下,顺带给自己找个台阶:“任何对知识的渴求都是好事,不存在智商高低。”
向潮坐了下来,用视线的余光瞥了一眼旁边的程佩云,发现对方那只撑着额角的手已经放了下来,眉头蹙得紧紧的。
向潮小声问:“是不是有很多人看你啊?”
程佩云面无表情,打开了水笔的笔帽,开始记笔记。
“你好厉害,这个教授说的我都听不懂。”
程佩云还是不说话。
“我叫向潮,今年刚j省选拔到国家队里。”
听到这里,程佩云的笔尖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抬头看向教授,低下头又继续做笔记了。
“我进国家队的目标就是为了赢你!但是他们都说你受伤之后就退役来读大学了!所以我特地来找你!”
程佩云用冷漠的语气说:“请不要打扰我上课。”
“哦。”向潮端端正正地坐了回去。
直到下课的铃声响起,教授又嘱咐了两句,同学们陆续收拾东西离开,向潮露出了跃跃欲试的兴奋表情,跟在程佩云的身后。
“你还有练习击剑吗?我能跟你比一场吗?”
程佩云不发一言,有好几个同学跟他打招呼他也当作没听见,步伐越来越快,像是要甩掉谁。
“程佩云!程佩云!”向潮契而不舍地跟在他的身后,小跑着挤过下课的学生,和程佩云并肩。
“你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们吗?谁允许你进来的?”程佩云目不斜视,仿佛向潮只是个累赘。
“你们大学又没有规定非本校学生不得入内。”
“葛教练知道你离队吗?”
每当向潮靠近,程佩云就自动拉开距离,仿佛……向潮身上的温度会把他烫伤。
“不知道!那个黑面神打了好多个电话给我,不过我没接。”向潮没心没肺地说。
程佩云忽然停下了脚步,凉凉地哼了一声,“那你完了,他会把你退回省队。”
“哦。那你可不可以跟我比一场?从j省过来,火车票会更贵!”
“……”程佩云看着向潮,一开始像是在看一个傻瓜,慢慢的他的目光沉了下去,“你努力留在国家队,努力走上奥运赛场,会有很多厉害的对手。不需要一直缠着我。”
说完,程佩云迈开腿,步伐比之前更快。
那个傻子没有跟上来了,他的耳朵很快就能清静了,他就能回到之前的生活了。
“可他们都不是你!你打败了韩国的洪金炫!你把英国的凯宾斯基挡在了四强外!你还把意大利名将高帝尼挑落神坛!我就算赢了他们所有人,我也没有赢你啊!”
程佩云回过头来,对上向潮坚定的目光。
仿佛一次出其不意的击剑变线,一剑意料之外的突袭,明明很遥远仿佛隔着整个赛道却忽然之间……对方冲到了他的面前。
剑指他的咽喉。
程佩云的喉咙动了动,“我已经很久没有练习击剑了。你赢我没有价值。”
“只要是你,无论是怎样的你,都有价值!”
向潮背着包跑到了他的面前。
拉链坏了,里面的东西掉了一地,什么矿泉水瓶、钱包、钥匙、换洗的衣物。
那种耀眼的、会把自己灼伤的感觉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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