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绝在《囚笼》剧组边做杂工边向蒋舒明‘偷师’”
“秦绝阅读《白昼之雨》原著(封面特意包过书皮,信息未暴露)”
“秦绝体型逐渐消瘦全过程”
“秦绝皮肤转为病态苍白全过程”
除简短的标注外,亦有说明性的字幕:
“直播回应弹幕【可你现在也没有很白】:‘是,所以试镜之前我都不打算出门了。防晒那么麻烦,紫外线这东西,不出门立减百分百。’”
“直播回应弹幕【你也太宅了,三餐都叫外卖啊?】:‘没有,我节食很久了,每天一餐蔬菜沙拉。’”
“直播回应弹幕【那你的减肥效果也太好了吧!】:‘因为我睡得少,不然肌肉很难消下去。’”
以图片为主的文稿另辟蹊径,比起报道简直像某些狗仔队的“爆料瓜条”,整体看下来信息虽密,却异常清晰,随便扫一眼就能理解叙述者表达的是什么。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罗凌回看分标题,在心里默默复述这句话。
看过下面大量的照片以后再回头读这行字,他的心情更加复杂。
首先是敬佩。
这是当然的,只要不瞎都能看出秦绝为《白昼之雨》为莫森做出了多少努力,那会儿甚至只是一个试镜,还没有正式开拍,她就已全力以赴,在内钻研表演、分析角色,在外改变形貌体重,全身心都扑在这上面,身影踏实而坚定,熠熠发光。
其次是羞惭。
罗凌从偶像转型为演员已有几年,他也为角色准备过,却不是秦绝这样的准备,而是去揣摩制片方的需求、推测导演的喜好,他很努力,努力地讨人欢喜,让那些掌握着影视资源和剧组片场的实权者喜欢他的合作态度,肯定他所代表的商业价值,然后……把男主角交给他。
道路完全不一样。
罗凌在两种情绪的交织与冲击下控制不住地思维发散,他不敢说自己做的一定就是错的,大家各有各的办法和渠道去达成自己的理想,评判对错这种基于各自立场的行为往往太过主观,没有意义。
只不过,罗凌确实清楚地明白一件事,那就是秦绝的努力看起来比他的努力快乐得多。
谁比谁累,不好说,但谁比谁快乐,很明显。
于是第三种情绪出现了,罗凌不免陷入哲学的深思,他忍不住地去思考是否“什么样的因结什么样的果”,秦绝为之努力的是作品和角色,所以她成为了一位兢兢业业的、有着真材实料的实力派演员,“海明珠”影帝就是最有力的证据和最坚实的褒奖。
相反,自己诞生自商业,游走在商业,服务于商业,最后……理想也就变得虚无缥缈,从金钱、流量和利益开始,也从金钱、流量和利益结束,流过手边的只有虚幻的银行卡上的数字,和网络里放眼望去分不清谁是谁的统一的话术赞美,即便用力去抓,也抓不到任何一点实质性的,有重量、有分量、有成就感的收获。
“凌凌,凌凌?”
化妆师温柔的嗓音唤回罗凌的思绪,他险些打了个激灵,随即控制住这份本能反应,熟练地露出浅笑,用一双无辜可怜的狗狗眼抬眸望去。
“不好意思,刚刚走神了。”他轻声解释。
“没事啦。”化妆师一早便跟在罗凌的团队里,看他的目光像看亲儿子,“好啦,稍微抬一下头,嗯嗯,对,乖……”
要抬头,那就不方便继续看《迷影人》里关于秦绝的那篇报道。“罗凌”一向举止优雅,把杂志刊物举到面前的动作太过幼稚粗鲁,他不会做也不该做。
于是罗凌心绪放空,一如既往装成一个布偶娃娃,软绵绵的,任人打扮,随时都允许别人掏出他内里的棉花换个新的芯子,再重新塞回去缝好,然后假装自己生来就是那样。
他突然有点累。
坏了,教育出现大问题。罗凌下意识地自己调侃自己,小孩是不能吃到糖的,尝到甜头以后,他还怎么愿意吃苦呢?
给他糖的那个人的脸蓦地出现在他脑海里。
连同她变化的表情,眼神,和说过的话。
“对代入感的敏锐度”……
一行又一行字浮现在罗凌眼前,有些是秦绝的言语,有些是笔记本上的字迹。
自暴自弃的平稳呼吸在这时小小地乱了一下。
罗凌的视线落在天花板的瓷砖上,他脑内刮起一场不为人知的风暴,对,秦老师说得没错,他想着,我明明有那么多生活素材,它们明明有用。
渐渐的,罗凌心底的破罐子自动贴上了几块胶带,连同他摆烂的心情一起,以惊人的速度恢复如常,充满热烈的活力。
累,烦躁,被束缚,悲哀,想苦笑,想要发疯,没力气,想逃,但又本能性依赖,被动享受,窃喜,自我嫌恶。
一连串的关键词伴随着实时的心理状态飘荡在罗凌脑海,他面对它们,阅读它们,然后去品尝,分析,接受。
他开始用破罐子装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