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染一秒以后说,“我已经通知管家了,车马上就到——狸狸,这是我的判断,你别逞强。”
乔屿喘息着点了点头:“好。”
迟川把车安排进了梨木雅子正在叫车的APP里,直到女司机打开车门并帮着她们把昏睡的潘婧抱进车后座时,梨木雅子都还在惊异怎么会有一秒接单又不到三分钟就到了的网约车,要知道没写目的地的约车是最难被接单的,司机们通常都要视价钱决定自己是否应下这单生意。
乔屿照着手机上森染发来的信息说了个地址。
“我们要去哪?”闵圆圆小声问。
“警局。”
乔屿简单地答了一句,她让森染接管了自己手机的权限,把刚才在询问室里的全程录音作为证据在国家APP上投诉了刚才的男警察,然后用力把昏迷的潘婧揽到怀里(梨木雅子帮了她一把),嘴唇凑到她的耳边。
很多时候受到欺负的女性不想报警,除了难以启齿以外,还因为会在叙述过程中遭受难以想象的二次伤害。
乔屿利用类似催眠的技术淡化着潘婧刚才的记忆,这项工作并不轻松,她心情无比沉重,声音低哑,但依旧柔和。
她对这个昏睡着的姑娘充满了怜爱。
很难想象在这等情境下,潘婧依然能分出一份心神和勇敢为他人着想。
这是个善良而柔软的女孩,是一朵暴雨之下仍在努力抬起蔫巴巴碎瓣的花。
森染选定的公安局就在妇科医院对门,两者之间有着固定的合作交流。
私家车稳稳停下,与此同时潘婧也悠悠转醒。
她发出几声难受的呻吟,梨木雅子拧开杯盖一体的保温杯,倒出一点温水喂给她。
乔屿在潘婧看见警局标志、条件反射地发抖之前握住了她的手,声音柔和含磁,像掺着魔力:
“婧婧,这里暖和,我们去里面呆一会儿,好不好?”
潘婧茫然地往她怀里缩,眼神不安地闪动着:“是吗……是吗?”
“是。”乔屿抱着她继续说,“不要怕,我们只是去暖合一下,只是取暖。”
潘婧关于派出所的记忆并没有消失,只是在自我保护的本能和乔屿的引导下藏进了深处。乔屿清楚这点,因此始终保持着类似催眠的语音语调,淡化任何可能刺激到她的地方。
她们搀扶着潘婧下了车,女司机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看乔屿,乔屿对她微微摇了摇头。
如果今天的事是动用特权和外部力量解决的,那以后潘婧遇不到她或其他伸出援手的路人,又要怎么办?
最重要的是自救。
私家车在女孩们身后开远,闵圆圆在乔屿的授意下早在过来的路上就报案说明了情况,此时公安局门口站着一位女警,隔着几米看见了她们的身影便立刻跑来。
潘婧被扶进了门,到了右手边带着透明玻璃墙的房间里。
局里在值班的还有一位男警察,他始终站得远远的,看见了走路虚浮的潘婧就立即轻手轻脚地从休息室里拿来几个坐垫,自己没有上前,而是递给了那位女警,女警紧接着又帮着垫在了潘婧的背后和臀下。
“有没有暖和一点?”乔屿问。
潘婧捧着女警给她的热水,苍白的脸色恢复了一些,有些慌乱和惶然地点了点头。
“我们在这里歇一会儿就好。”乔屿安慰着。
她的掌心攥着刚才女警悄悄塞过来的录音笔。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没有警察主动过来,仿佛如乔屿所说,她们真的只是找了一个地方暖暖身体。
隔着透明墙,潘婧的神情呆呆的,看着女警官坐在值班处,时而接起电话,时而低头写东西。
她看着很遥远,也很……安全。
潘婧紧绷的身体慢慢在其他三人的陪伴下松弛下来。
乔屿抱着她,空着的手轻轻按揉着太阳穴的位置。
“婧婧。”乔屿用呢喃似的声音问,“好点了么?”
潘婧下意识凑得更近,她喜欢这个声音,仅仅是听着就极有安全感。
“好……好点了。”她小声说。
乔屿像母亲把女儿护在怀里那样,伸手轻拍着潘婧的肩膀:
“今天怎么了呀,出什么事了?”
车上的睡眠和这半小时的休息很大程度上舒缓了潘婧的神经,她转过脸去看闵圆圆,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
虽然闵圆圆掌心的手依旧在轻颤着,但这一次潘婧只是露出了疲惫和难受的表情,没再不受控制地落泪了。
“酒会……”
潘婧轻轻吐字,从闵圆圆鼓励的目光中找到了一点信心,而乔屿的体温和声音又增强了她倾诉的欲望。
她委屈地仰起脸看着乔屿的眼睛。
“说是,公司团建……我准备了很久……”潘婧慢慢地从头说起,尽管重复了一些内容,但没有人打断她。
她们都在耐心地听着。
“……张,张经理。”潘婧抖了抖,乔屿把她抱得更紧,“他突然出现了,他跟我聊天,聊了产品,聊了很多工作的事……”
“我做了功课,我知道,最近新推出的所有的,产品……”
潘婧的声音难得地闪过了一丝橙红色的光彩,乔屿立刻轻声夸奖了她。
“……张河说了很多正经事,我们一直在聊,聊得很开心……他递了酒给我,我拒绝了,我说酒精过敏,不方便喝……”
潘婧眼圈红了一下,“然后他换了饮料给我,我也没有喝……真的没有……”
她怎么可能那么傻?女孩多少都有自保意识的,她明明尽全力避开了——
“他好像,不是很介意我拒绝了,我们还是继续聊天,聊了一会儿之后,他就问我……想不想去看看,还没推出的彩妆……”
潘婧靠着乔屿的肩膀啜泣。
“我还是,拒绝了——我知道,我知道不能和男人单独去什么地方——可是,琳姐,就是那个……”
她下意识看向闵圆圆,后者连忙接口道:“我知道,我们知道你说的是主管庞琳。”
潘婧颤抖着点了点下巴尖:“对,对,庞琳……她跟着的。她有跟着的。她走过来,和张河,夸我,夸我是实习生里最好的一个,然后我们三个一起——我们是一起——”
“也就是说,你,琳姐,张经理,你们三个人离开了会场?”乔屿柔声问。
潘婧带着哭腔“嗯”了一声。
她像被冤枉了的小孩子寻求帮助一样看着乔屿流泪,委屈极了。
“琳姐,她是女的——她是女的——所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