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嗯。”男警察看上去也不是很在乎她主动抢答,“身份证带了吗?”
“电……电子的……”
潘婧有点迟缓地从小包里拿手机,对面的警察胡乱点了下头,注视着她缓慢的动作,扯了扯嘴,有点不耐地按了两下圆珠笔。
“这个。”潘婧点开相应的文件,乔屿顺势把手机调转,让警察看见。
身份证的照片从来照得真实,男警察看了看证件上的大额头学生妹,又看了看楚楚可怜头发凌乱的精致潘婧,再次扯了扯嘴角,像在忍笑。
“时间、地点。”他说。
“今天晚上……十点,快十点半的,时候。”潘婧声音轻而抖。
“什么?”警察皱皱眉,往前凑了一点。
“7月3日晚十点半之前。”乔屿音量正常地复述道。
她的语气不是很客气,男警察看了她一眼,露出个“行吧,美女就是有脾气”的表情,挑挑眉低头记了两笔。
“你被强暴了?”警察问。
潘婧哆嗦了一下,乔屿和闵圆圆同时在桌子底下握住了她的手。
“……是。”潘婧抖着声音说,“是的。”
“知道那个人是谁吗?”警察问。
潘婧紧紧攥住了乔屿的手,抖得剧烈。
“张……张……”她努力张嘴。
“张河。河水的河。”闵圆圆担忧地看着潘婧,忍不住替她说道。
潘婧猛地一缩,难受地闭上了眼睛。
男警察对她的一惊一乍有点无语,吐了口气道:“嗯,张河,他和你什么关系?有过事实婚姻吗?”
“不……他……”潘婧懵了一下,神情无助,“他是经理,公司的,经理……”
“哦。”警察点头,“那你为什么会被强暴?”
潘婧愣住了:“……啊?”
她茫然地看着他,完全不理解这个问题的意思。
男警察看着笔录咂了咂嘴,抬头重复道:“就是说,你有没有擦边球,言语暗示啊,或者让他误会了……”
他的眼神落在潘婧修身的裙子上。
这是什么傻逼!!
闵圆圆眼里满是怒火,差点就骂了出来。
“没有……我没有……”
潘婧的眼泪又一次地流下来,委屈而无助地重复着,“我没有……”
“行吧。”男警察抓了抓头发,“那你怎么被强暴的?过程呢?”
潘婧已经在剧烈地颤抖了,闵圆圆一把抱住了她,瞪着警察喝道:“有你这么问问题的吗?!”
“……”警察无语地说,“这位小姐,这是笔录,没有过程和证据我们不能立案。”
“凭什么要把婧婧放在主语里啊!”闵圆圆根本不吃他这套仿佛公事公办很有道理的说辞,“她是受害人!你不去问犯案的,反而问受害人为什么?!”
她激烈的喝骂让潘婧缩得更小了,整个人一半倚在闵圆圆怀里,一半被乔屿护着。
男警察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用一种哄小孩的口吻强行耐心地解释道:“这位小姐,你们现在是在指控他人犯罪,必须讲清楚犯罪过程,我们才可以提交笔录,审核,立案,懂了吗?”
“先换个问题吧。”乔屿突然说。
男警察趁机又正面看了她一眼,再次流露出了“好吧你是美女听你的”的神情,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地把笔录翻过了一页。
“是否保留了可以直接指向张河的犯罪证据?”他问道。
又补充道:“体液,JY,还有你的残留物这些。”
潘婧看上去要裂开了。
“没……没有……”她嘶哑着回答。
男警察的脸上呈现出了荒诞的表情。
“哦,原来他没进去啊?”他随口问。
我——
闵圆圆差一丁点就真的骂出了声,眼里的愤怒快要冲破眼眶喷出来。
潘婧的喉头发出了一声极痛苦的哀鸣,她拉紧了大衣,几乎抬不起头。
“进、”她的声音几乎像一根飘在天上的针,又轻又尖,难听得扎耳朵,“进去……了……”
潘婧哭着说:“我……太恶心、……去厕所……”
她哭得说不下去了。
警察因为这刺耳的动静再次皱了皱眉,一副既无奈又失望的模样,像是老师看待浪费自己讲题时间的差生,泄气又好笑地说道:
“哎呦我天,你怎么不留证据啊?傻姑娘。”
“就你也有资格开口指责?”
乔屿声音冷硬地说道。
另一边的闵圆圆原本要张嘴的,但在这之前老实地闭上了。
其实她一瞬间跟警察想的是一样的,真的是傻姑娘,被人欺负了怎么能自己先弄出去,那不就没办法指证犯人了吗,事情会变得很难办的啊。
询问室的气氛因为乔屿的一句话充满了尴尬,闵圆圆对她生气时的声音极有印象,条件反射地低下头假装自己不存在。
然后她察觉到潘婧颤抖的频率变弱了,像是最后一点勉强撑起来的力气也散掉了。
是啊……
闵圆圆猛然意识到一件事:
为什么全都是受害人的错?
为什么?凭什么?
她被无情地伤害了欺负了,恶心崩溃得几乎活不下去,不想脏东西留在身体里,很难理解吗?
客观上的确是劣势,是不理智,可受害人的心情呢?
就不该被理解吗?
明明生理和心理上都已经被迫承受了天大的痛苦,这个时候竟然还要继续承担错误和责任吗?
乔屿从来都站在潘婧这边。
去他的客观,去他的冷静,去他的格局!
她就是极其任性地把这些东西全都排在后面,自始至终占据第一的,永远都是当事人的心情。
潘婧想躲开,她就陪着她把这次恶心的经历扔掉天涯海角;潘婧从破碎的心里竭力举起一点勇气的火苗,她就把这簇烛火牢牢护在掌心。
只有当事人才知道自己最需要的是什么。
有时候它并不是复仇爽文,也并不是让社会大众拍手叫好的正义。
但那又如何?
乔屿永远尊重和理解当事人的选择。
高高在上地指责最大的受害者,真是离谱得可笑。
她站了起来,二话不说伸手拉紧了裹在潘婧身上的大衣,然后俯身抱住了她。
“别怕。”乔屿用那个牵引过潘婧心神和理智的嗓音轻柔地说,“桥桥在这里,别怕。”
潘婧死死攥着她的手腕,像濒死的溺水者不顾一切地抓着能碰到的任何东西。
“我们走。”
乔屿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