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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6章 风雨行(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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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能说,这个作风,颇有些将士阵前半死,首席案前犹酒肉的感觉了。

    当然,可能是优秀的匹配制度起了作用,这一日,徐州城内也在摆宴,而且是白天大宴,晚上小宴……司马化达在白天公开招待了雄伯南与谢鸣鹤,晚上又专门带着自家弟弟跟赵行密、令狐行、张虔达、虞常南、牛方盛、封常等心腹私下招待了谢鸣鹤。

    为什么没让雄伯南晚上来?

    当然不是因为司马左仆射怕死……而是据说司马左仆射素来是位风流人物,跟雄伯南那种粗人没话说,只想跟谢鸣鹤这种名门子弟交往。

    就这样,区区数人,排案置酒,酒过三巡,举着酒杯的司马化达便朝一侧自家弟弟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朝对面拱手:

    “谢公!”

    坐在对面的谢鸣鹤一声不吭,只是举杯相对示意。

    司马进达见状也低头捧杯一饮而尽,然后便准备来做质询……不过,话到嘴边,他却又改了直接了当的方案,转而问了个有意思的问题:“谢公,若黜龙帮与我们于此时决战,谁胜谁负?”

    “应该是我们胜……惨胜。”谢鸣鹤想了一想,给出答复。

    “为何?”

    这个回答似乎还是诚恳的,所以司马进达以及其余几人都略显好奇,唯独上手的司马化达则自顾自低头饮酒。

    “要我说,两家实力其实仿佛,却各有长短,眼下情况纷繁复杂,对两家也算是各有优劣。”谢鸣鹤举着空杯在灯火下反复来看,语气虽然随意,内容却显得恳切认真。“譬如说我们刚打完一大仗,损失颇重,你们仓促迁徙,辎重有限;我们是守土,你们是归师;我们有几营成建制的骑兵,你们兵马中的修行者却比我们多;至于说即将到的雨期,当然对我们有利一些,可你们也可能有东都的援军,我们肯定要分兵防备的……”

    这几个例子确实中肯,少数牵强的地方也属于人之常情,所以几人全都颔首。

    而谢鸣鹤说了几个例子后,见到众人同意,果然一拐:“但有一处地方,双方对比,并不是简单的优劣,而是能直接决定生死……对你们来说,这就是命门,也是我们必胜的缘由所在。”

    话到这里,他却忽然又闭嘴不说了,似乎是在卖关子,又似乎是不想说。

    而司马进达听到这里也并不吭声,乃是扭头回头去看自己兄长,因为他也不确定要不要听下去。

    毕竟,身为敌方的使者,谢鸣鹤接下来的话明显是会带来风险的……当年张世昭巧言乱巫,一张嘴弄崩了巫族联盟的事情,他们可都还记得呢。

    不过,坐在首位的司马化达并没有表态,而是自顾自缓缓自斟自饮,非只如此,就连谢鸣鹤也不急,也坐在那里自斟自饮。

    终于,等了一阵子后,不待司马进达说话,座中张虔达便先忍不住了:“谢总管,你说的命门是什么?”

    “就是你们军队虽然强盛,却令出多门,群龙无首,而且名实相违,而我们黜龙帮虽然经历了许多波折,但终究借上次的事情罢黜了李枢,还趁机建立了大行台,使令出于一。”谢鸣鹤昂然道。“这种情形下,若是双方强要决战、死战,我们一定能在首席的指挥下连续不断汇集力量,并坚定策略,从而取胜,你们则必然生乱,继而溃散。”

    此言一出,私宴之中,稍显安静,司马化达都不喝酒了。

    隔了好一阵子,也无人反驳,只是司马进达来笑:“谢总管,你这离间之策也太直白了。”

    “你说离间就是离间,无所谓。”谢鸣鹤毫不在乎。“说的好像我一个外人区区几句话,就能凭空引得你们自相残杀一般。须知道,自古以来,我们这些做游说的,便从来不是靠我们一张嘴……若是离间,也是你们自家有裂隙;若是结盟,也是两家合则两利;若是劝降,则是强弱分明;若是求和,也是自家有所恃……司马仆射心中若坚信禁军上下一体,团结一致,又何必嫌弃我这私下酒后一张嘴呢?”

    司马进达一时讪讪,其余几人也都面面相觑。

    片刻后,牛方盛打破沉默,来问其他:“谢总管,你自东都来,不知东都如何?”

    “东都尚好毕竟有那么多存储,陈粮也是粮嘛,还能酿酒,这年头老百姓能吃饱就行,贵人有酒喝也行……曹林去后,上下也都需要一个司马大将军这般正派的人来维护东都安全……唯一的动荡是你们杀了曹彻,引来一些人对司马大将军的疑虑,还有些人在犹豫要不要自立新君,与你们抗衡。”谢鸣鹤认真作答,复又来问。“你们在徐州停了十来日,司马大将军没派人来说吗?为什么反而问我一个过路的外人?”

    在场诸人多有语塞。

    “果然,这个不需要我来离间吧?”谢鸣鹤叹气道。“据我所知东都那里,其实乐意接收禁军,但不愿意接这么多;乐意接收皇太后与新帝,却不乐意接收弑君之人……譬如牛舍人你父亲,便是持此论的,司马大将军本人也有些认可……所以东都才不能跟我们黜龙帮做准数,我才到此……”

    “我就知道!”听到这里,牛方盛当然黯然,司马化达却当先发作,乃是直接将酒杯掷在地上。“他眼里素来没有我这个做父亲的,乃至于当做仇雠!别人父子相对是因公废私,他是因私废公!”

    司马进达一个头两个大,本想起身来劝,让对方不要在谢鸣鹤面前露出破绽。

    但既然摔了,也是无奈。

    <div  class="contentadv">        还是封常朝谢鸣鹤干笑摆手:“谢公,咱们还是不说东都了。”

    “那好,司马仆射,几位将军、舍人你们自江都来,不知江都可好?”谢鸣鹤平静反问。“你们在江都四年,我也躲了三四年。”

    在座几人干脆沉默。

    “诸位,我看明白了,咱们多谈无益……但身为黜龙帮的外事总管,走前我还是要将帮中的意思给重申一遍的。”

    谢鸣鹤终于也摇头,而且说着竟也站起身来。

    “我们不怕打仗,但这一仗真要打委实有些得不偿失。而且,等你们到了东都,咱们两家也未必一定要为敌,因为白氏势必要取你们,你们强盛一些对我们黜龙帮来说不是坏事。

    “故此,只要你们约束全军,逆流而上,沿着淮水一线从淮西北上而不进谯郡北部、彭城郡北部威胁我们的根据之地,并将徐州移交给我们,我们愿意不追究之前你们夺取徐州的行径,并尽量约束部众,不做攻击。

    “为了表示诚意,使两家互信,再加上曹彻已死,我们也确实没了顾虑,所以我们愿意接受新帝敕封……但我们不要虚名,只要一件事,那就是予我家张首席建立大行台都督河北、东境、北地、江淮四处百余州郡城卫的权责。

    “而且,既然两家说和不战,便要将投降的各处人等,如辅伯石、王厚、王焯等人交还,让我们黜龙帮自家处置。

    “话止于此,我与天王明日就走,还请司马左仆射思量清楚,给出答复,若司马左仆射不能做主,也请尽快与另外一名左仆射还有新帝商议妥当,明日午前给出结果。”

    说完,再朝主位上的人一拱手,又朝周围人团团一拱手,便径直离去。

    人一走,气氛反而活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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