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大魏东境行军总管便被拖拽到一旁,依旧是贾越亲自动手,当场斩首。
时年五十一岁。
他和他亲手塑造的齐鲁官军这个军事集团,一起随着这一场泥潭打滚般大战的结束,一命呜呼。
这个时候,周围头领似乎才想到,大魏朝廷已经有两个(一个)南衙相公、一个北衙督公死在了这位大龙头的处刑式杀伤下,如今似乎也不差一位行军总管。
张须果既死,身首两分,四肢都被打断、浑身是泥的张长恭也被雄伯南亲自拖了过来,却还是扭着头去看那被拎起来的首级,似乎还是难以置信。
“雄天王好身手。”张行看到这一幕,当场失笑。“终究是你技高一筹,胜了他!”
“是我胜了,但不是我技高一筹。”雄伯南倒也坦诚。“是胜在你那一剑之下,也是胜在刚刚回营后的两个饼子一碗汤……我就知道他会回来!”
张行继续颔首,却又来看张长恭,反而一时沉默。
白有思在旁,稍作迟疑,面露疑惑:“三郎,以你行事,总不是在顾忌我与他交情吧?”
“不是。”张行摇头以对,然后正色看向了眼前披头散发的美郎君。“我是在顾忌我自己……张长恭,我问你一件事情,去年冬日那场雪中,是你在窗外偷窥我吗?”
满脸都是泥水的张长恭抬起头,瞪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瞥了对方一眼,回答坦荡:“只恨当时一时鬼迷心窍,没有杀了你。”
“我猜也是你。”张行叹了口气。“当时经过我那里的成丹以上高手,我能想到的只有你……而且那时候你刚从东都出来,也没有想到会有今日的局势……可惜,若是当日你能走进来,咱们何至于此?”
张长恭冷笑以对:“我不后悔!这半年我在齐郡、鲁郡,过的格外快活!”
张行点点头,不置可否,反倒是看向了徐世英:“徐大郎,你是此战前敌指挥,我问一句,此战我能有多少军功,可以偿他一命吗?”
徐世英莫名其妙,张口欲言,却立即醒悟,然后看向了雄伯南。
雄伯南愣了愣,也反应过来,倒是换了一个说法:“张龙头,你其实不必计较太多,以你这份凝丹的修为,他虽是成丹,可一对一想杀你也难。”
张行摇头来笑:“不瞒雄天王,我是刚刚坐在这里挥那三剑时,才正式踏入凝丹的,现在也不会飞的……当时他要是想杀我,我是真的无法。”
雄伯南想了想,连连摇头:“也罢!此战到底是你功勋第一,整个黜龙帮其余人加起来都没你大的第一,若是你一心想救他一命,我无话可说!何况,他到底是个成丹的高手,又是大宗师的孙子,若愿意降,自然是极好的!”
徐世英也好,单通海也好,还有牛达、翟谦等有分量的头领,闻言都只是若有所思,然后无人开口参与其中。
“我不用你来这般做人情。”张行开口欲言,却不料张长恭忽然抢在他之前开口。“你若想用我,只要赦免他们所有人,就足够了。”
张长恭说着,还扭头看向了其余一众被俘虏的齐鲁军官。
张行也瞥了一眼那些人,然后摇头失笑:“一边是一边的,他们有他们的说法,否则此战找谁算账?不过,我可以保证,我已经下了军令,队将以下,降者免死,伤者就医……如何?”
张长恭沉默了一下,点了下头,又摇了下头:“张总管已死,不能赦免剩余所有军官吗?”
“不能。”张行斩钉截铁。“他们必然有如张须果那般的死硬之人,怎么可能赦免?”
张长恭明显犹豫了一下,继续来问:“至于队将以下,降者免死,伤者就医,是你已经下的军令,不会再反悔吧?”
这次轮到张行沉默了一下,但他还是缓缓来对:“不会。”
“那我自请一死!”张长恭叹气道。“无能之人,还能如何?”
张行等了片刻,然后在周围诡异的沉默中缓缓颔首下令:“请雄天王动手,看我面上,留他全尸。”
周围愈发安静了下来,便是雄伯南也都有些犹豫了。但片刻后,后者还是将人拖到一旁,只是一掌便将对方自脖颈拍折,做了了断。
可怜英才榜上的俊秀之才,初临乱世,未曾化龙,便轻易折翼身死,时年二十七岁。
人既死了,张行也收敛多余表情,只在雨中环顾四面:“可还有谁?”
“还有樊虎,正在王五郎围下负隅顽抗。”徐世英诚恳拱手。
“催催他。”张行略显不耐起来。“告诉他张须果与张长恭一起死了,让他速速决断!”
徐世英点点头,亲自离去。
大约一刻钟后,天色明显暗下来的时候,又重新回来,连着王五郎一起,告知了结果——樊虎见到张须果首级后,自尽而亡。
与此同时,张行也处置完毕了其余许多被俘虏的对方高级军官……处置方式简单粗暴,降者免死,降职留用,不降,或者任何敢说任意条件的,即刻行刑。
前后斩杀队将及以上三十四人,降校尉以下五十七人。
到此为止,张行想了一想,终于在白有思的细致观察下战起身来,然后环顾四面,于略显暗淡的战场上放声来讲:
“诸位!此战尚未赏罚,尚未清点战场,但有两件事,已经可以算是盖棺而定论了……一则,齐鲁官军之中,暴魏爪牙前四之人,张须果、张长恭、樊虎、鱼白枚,俱皆授首,俘虏、斩杀无数,此战之胜负,已然清楚无误,乃是我军大胜,敌军大败!”
徐世英以下,雄伯南、单通海、王叔勇,以及牛达、翟谦诸将纷纷一怔,继而振作。
周围更有晓得关节者,准备引导欢呼。
不过,在这之前,张行却又自顾自继续说了下去:“二则,此战,我军保家卫民,同袍兄弟凡有一死者,皆重于红山!而齐鲁官军甘为暴魏爪牙,虽有名高爵显之辈,也一死轻于鸿毛!大义在我,刀枪亦在我,谁人能驳?!”
上下迟滞片刻,几乎泥潭一般的周遭,忽然欢呼雷动,继而响彻整个战场,声势滔天。
时间回到稍早前,就在张行坐在冰封马扎上杀人的时候,历山的另一头,后方军寨的东南角上,也有一个人以同样姿势坐在了另一张马扎上。
“大哥,那个哨骑说的对,真的有官军在学我们在绕后,怎么办?”
一名甲士满头大汗加雨水来问。“黄头领和他的兵,还有那些退下来的兵,都被徐大头领手下那个炊饼汉有给带走了!军寨里全是空的!”
“我知道。”
仿效张行坐在一个马扎上的张金树抬起头来,被雨水冲刷到发白的脸上看不出多余表情。
“咱们只有两三百人!其余全是民夫!”那甲士再度强调。“按照前面说法,官军至少有数千人没被包住,要是他们绕后突袭,便是前面胜了,咱们又怎么拦得住?”
张金树心里早已经慌的不行,他也害怕拦不住,而且更可怕的是,前面现在已经打赢了,要是败了自己此时还能跑,赢了自己能干啥?
一念至此,张金树只能继续坐在马扎上看着自己这个心腹下属,恳切来言:“我知道。”
甲士怔了征,似乎意识到什么,便要低声来问什么。
但也就是此时,马蹄声中,一名年轻披甲骁将早已经驰到军寨后角门前,长枪挥舞,真气纵横,居然是一位修行上的高手!
而一开口,标准的年轻女音更是惊破许多人:“跟我上!捉了寨中的那些要害人物,逼那张三让开道路!”
甲士继续去看张金树,后者这次连嘴都不张了。
见此形状,这名甲士再不犹豫,立即转身挥刀下令:“还愣着干什么?!前线大胜!官军又是远道而来,必然兵少力竭!咱们还有营寨可以倚仗,还有张大哥亲自在这里坐镇,只迎上去便是!这么简单的事情,难道还要张大哥亲自开口指挥吗?”
周遭甲士,本是张金树借着自己军法官的身份在济阴郡和东郡抽调的军中精锐,此时闻得言语,又见张金树端坐不动,委实有几分张大龙头的大将之风,也是士气大振,立即抽刀迎上,依仗着营寨来做抵挡。
而那名女将,也就是樊氏兄妹中的小妹樊梨花了,见此形状,登时便有些心虚……她本以为突袭至此,会有奇效,哪里会想到,连一个守角门的小头领都这么从容?
非只如此,待她亲自率樊氏亲信上前,尝试挑翻简易栅栏,却惊愕发现,这些留守角门的黜龙军甲士居然组织有度,个个不凡……真的是组织有度外加个个不凡……这些人三五成群,都持长枪,隔着栅成排戳刺防御,而且在雨中步伐坚实,稍有伤亡,也立即有替补。
故此,只是一交手,虽仗着修为稍作压制,可樊梨花还是心下愈慌。
当然了,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多久。
不过是交手一刻钟而已,忽然间,隔着军寨和工事,一阵前所未有的欢呼声浪腾空而起,完全压制住了雨声与傍晚前最后一刻的混乱场景。
虽然不晓得具体是怎么回事?
樊梨花还是意识到,自己的偷袭已经完全丧失了意义,一时面色惨白,只看了一眼那名端坐不动的黜龙军将领,然后呼哨了一声,便打马掉头往雨水中钻去。
其余部众,也只好狼狈而走。
人走了以后好一阵子,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张金树方才在雨中缓缓开口,终于喊出了自己一手提拔的心腹名字:“大亮,你说前面在到底欢呼什么?”
“不知道。”那名甲士首领一屁股坐到了泥地里,双手捂住了脸。“许是捉住了张须果吧?要不就是杀了鱼白枚?”
张金树点点头,一时胆气上来,居然站了起来。
到此为止,无论如何,此战应该是彻底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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