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眼看了皇后、小公主、曹汪等人,转了一圈,委实疲敝,却真做不到确保人人都能在年三十热水泡脚的地步了,便干脆往房间里一钻,黑甜一觉到天明。
第二天就是正月初一,也就是新的一年了。
大部队归心似箭,继续北上不停,乃是过楚丘城而不入,直奔济阴。不过,到了中午,大约过了城七八里路,孟山公的部队便停了下来,不再跟随护送……很显然,他们的目标是身后的楚丘城,再往前就要犯眼红病了。
而继续行进途中,小周辛苦折返,又告知了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王振撤离时成功将城池让给了王公公带领的武装內侍,坏消息是砀山匪看到随行內侍的部分宫人后动了歪心思,引发一场不大不小的冲突。
当然,小周是个稳妥的,在他的坚持下,不以为然的王振和范厨子还肃清了纪律,了断了此事。
只能说,幸亏之前有专门派人过去。
但此事既然了断,多想无益,尤其是济阴郡在前。
下午时分,队伍再往前走,行不多,就看到了迎面而来的黜龙帮自家队伍和留守的几位头领,却是在旷野中欢呼了起来。紧接着,在接应队伍的招呼下,大部队很快来到了一个市集前。市集夹着一条小河而起,河上还有一座桥,便是对面济阴周桥县得名的小周桥了,桥南的市场归梁郡,桥北的市场便归济阴。
队伍来到此处,群情愈发热烈躁动,张行也不矫情,当即将“黜”字大旗摆开立定在桥南的一个土台子上,就在此处直接开始赏赐。
乃是取出此行缴获的三分之一,头领们分宝物,士卒们分金银,人人有份。
具体过程更是随意,乃是张大龙头端坐其上,雄天王亲自监督,徐大头领维持局面,一些管账的头领、士卒只将箱笼打开,大约估算着分量出来,然后将珍宝胡乱堆,只拿金银去做称量,便直接往土台子上送。而头领、士卒则如流水般从土台子上经过,领走一份,顺便按照张大龙头的古怪北地风俗朝张大龙头道一声“新年快乐”,便可以揣着金银财宝离开。
不过一下午,满集皆是欢呼声,人人如学了什么新鲜一般互道“新年快乐”,宛如开了锅一般……倒是让贾越有些茫然起来。
一直到傍晚时分,张行分完金银,复又把等候在此许久的梁郡使者唤来,将曹汪往对方准备好的一辆驴车上一送,再约定日后就在周桥继续谈皇后交接,便干脆越过桥去了。
到此为止,此次出击堪称完美。
不过,任何完美的事情都是不存在的,这日晚间,宿在周桥,张行便又听到了两个小小的坏消息。
“韩七死了?”
“是。”
“按照今日头领的赏赐,补他兄弟两份……三份!”
“是。”
郭敬恪来报的这个消息张行实在是称不上任何诧异,因为韩七就是那日被皇后身边女官斩了马蹄重伤之人,早早送回济阴,如今看来没熬过去罢了,而那女官早被剁成肉泥,除了大大补偿他同为河北游侠出身的兄弟,怕是也没别的可说的。
而郭敬恪之后,进来张行住处的是张金树,这是中翼的头领,算是雄伯南的副手之一,老早留下来,负责军纪巡视的。
“有一位副舵主,之前的济阳县令,腊月二十七那天忽然跑了。”张金树明显有些紧张。“一开始过了济水,大家都还以为他有事情要做,也不敢问,只有我下属一个伍长职责所在,觉得疑惑,一面向我相告,一面主动跟了过去,等他过了边界,入了梁郡境内往陈留去,也实在是不敢不追……就是那个伍长,越界后擅自把他捉回来了。”
张行怔了一怔,似乎是想感慨点什么,可仔细一想,却同样觉得没什么感慨的……腊月二十七,必然是成功劫了皇后的事情传到了后方,而留守的这些没修为头领里,很多都是朝廷官员降服后转化的文职……这类人听到消息,动摇了,害怕了,惶恐了,趁着后方空虚逃跑了,似乎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甚至再往后,随着局势变动,此类事只会更加常见。
一念至此,张大龙头摇摇头,并没有太多表情,只是语气平淡来做吩咐:“让魏首席跟雄天王一起去问清楚,坐实了是叛离就直接宰了祭旗……至于你手下那个伍长,有功便赏,找周头领报个名,先入帮,再提拔一下,赏赐一些财货便是。”
“是。”张金树只能拱手。
正月初三,张行回到了济阴郡治,安置了皇后,只等淮右盟人来,也等雪化春耕,等他的黜龙帮组织扩大深入,等军衣做成,更等着战事开启。
而他丝毫不知道,就在他得意洋洋得胜而归的时候,大规模战事早已经爆发在东线。
且说,之前张须果得了江都旨意和东都的支援,大为振作,立即精选了一万众,赏赐妥当、复又宰杀牲畜犒赏停当,准备越境剿匪,去攻打知世军……但他并没有走大路,也是所谓绕行泰山去正面进攻王厚,而是顺着当日知世军狼狈逃窜的路线,翻越山岭,走山地近路,直奔鲁郡而来。
王厚因祸得福,来到鲁郡,轻易得到了半个鲁郡,一时间声势复振,然后目光又被当面冒雪而来取了鲁郡另外一半的“飞将”单通海所吸引,尤其是跟他一起溃败来的程大郎直接往对面而去,更是让他心中愤恨。
便是稍作防备,也在大路上,哪里顾得身后?
于是乎,临近年关,鲁郡积雪遍地,偏偏又因为位于泰山之南开始化雪,道路难行,知世军干脆分散在鲁郡东部四五个县里,各自就食。
却不料,张须果率领齐郡郡卒神兵天降,宛若“飞将”一般飞到身后,四五日连战四五场,而知世军莫说集中兵力了,就连妥当应战都难,再加上之前一战早对齐郡官兵起了畏惧之心,所以只是四五日,便宛如雪崩一般被打的七零八落。
好不容易补齐的九位当家,又死了五个。
不过,知世郎王厚倒是学聪明了,听到身后消息,立即掉头逃窜,只带着两三万人,直接往琅琊老家去了。
而光复了半个鲁郡的张须果这次并没有追去琅琊,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另外半个鲁郡,盯上了另一位“飞将”。
“此人是有些雄健之态的。”泰山脚下的博城,张须果在县衙大堂听完介绍,捻须以对。“更重要的是年轻,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大器……但越是如此,越要早早败他,尽量杀他,省得给朝廷添乱。”
下面列坐几人,其实也多年轻,闻言颇有不屑。
倒是右侧第一的一位戴面具的年轻人,莫名主动来问:“此人凝丹了吗?”
此言一出,周围人纷纷侧目,很显然,这位来自于东都,据说修为、身世都很高的年轻人在这里并不是很合群。便是同属于靖安台体系的驻地黑绶鱼白枚,也似乎跟齐郡本地豪杰们关系稍好,跟这位张朱绶沾不上边。
说白了,没人喜欢戴面具的同僚。
尤其是眼下齐郡官场已经被张须果成功打造成了一支军队。
“这便是我担心的。”张须果严肃以对。“我年轻时跟随过朝廷很多名将,见过太多事情了……有些人,平素修行起来艰涩至极,可只要一打仗,大浪淘沙,活了下来,胜了下来,甚至连败下来不死,便如登了天一般往上飞……譬如鱼黑绶这里,虽说他任督二脉早通,但之前两场大仗他宰了四个贼军头领,便即刻又通了两道奇经,而单通海那里,除了单通海本人,还有一个投奔他的程大郎,据传闻说,造反前便是任督二脉俱通,往凝丹走的高手了。”
那张朱绶缓缓颔首,不再言语。
“除此之外。”张须果环顾四面继续来言。“主要是鲁郡太守居然降于一贼,也是可笑……我身为朝廷任命的通守,既然遇到,若不能替朝廷擒获,遣送江都,明正典刑,岂不是辜负了圣人恩典?”
此言一出,在座的大部分人都只颔首。
升为都尉的樊虎更是迫不及待:“通守只说咱们怎么打便是。”
张须果点点头,脱口而对,俨然胸有成竹:
“知世军大溃而走,程知理又去,单通海必然遣人来侦察……我们就在城内大肆飨军,摆出一副在此间休整的样子。
“但若只是如此,他也必不放心,所以同此时,樊虎你要率两千人即刻出动,只作要趁着结冰期结束前赶紧渡过汶水的姿态,立即去汶水南岸的梁父,与他做前哨抵挡。届时,他必然分兵或者亲自引兵前进到同在汶水南岸的龚丘,与你东西对峙。
“然后,这两日天气在转暖,雪冰都在化,再等两三日,汶水冰面必然变薄,到那时候,他们必然对汶水放松,而我便引八千主力,忽然出兵,以汶水为掩护,从汶水北岸进军,趁夜间重新封冻时搭简易浮桥渡河,直接从侧翼与你去夹攻龚丘……
“如此,也是要让这厮知道一下,什么才叫做真正的‘飞将’!”
连着两场以少胜多,甚至是以一敌十,众人早对张须果服气至极,此时闻言,只是稍微对视几眼,便在樊虎的带领下一起起身,拱手称是。
倒是那个张朱绶,又晚了半拍,委实惹人厌。
PS:空调压缩机过热崩了……意识到不能当场修以后,我连夜搬到客厅睡沙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