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寒暄姿态无二,唯独他们二人必然是此地焦点,所以一直被人侧眼来看。
而话到此处,那徐大郎更是早已经迫不及待走过来询问:“李公和张三哥说的什么?这般亲切?”
此言一出,周围人也都纷纷侧目,并竖耳来听。
“我在感慨。”李枢撒开手,长叹一声,捻须坦诚以对。“每次与张三郎相见,都觉得之前是小觑了他……这是个做大事的人,屠龙之能,绝非虚妄。”
徐大郎也随之搓掌:“谁说不是呢?而若非如此,又如何能当得起屠龙刀的说法?”
“咱们入内列座吧!”院中明显与徐大郎、王五郎分庭抗礼的单大郎见状忍不住插嘴。“进堂说话!进堂说话!”
李张二人对视一眼,相互谦让了一下,就在捻着胡子、换了一身新衣服的魏道士若有所思的目光下,齐齐步入堂中。
入得堂内,眼看着首位居高临下,摆在正中,王叔勇便先心里一慌。
不过,其人到底还是有几分担待的,知晓自己既然承了这主场的优势,就该咬紧牙关,把事情定下来。
一念至此,这王五郎只长呼吸了一口气,便转身用鹰目一扫,昂然出声:
“诸位,诸位,凡事要有体统,江湖之上,也要讲个规矩,今日列座,我有话说……”
堂中一时鸦雀无声,而所有人目光闪烁,却多只在李张二人身上打转,然后就是徐、王、单三位大豪。
而王叔勇说到此处,稍微一顿,也将目光牢牢定在张行身上,然后伸手示意:
“张三哥,你沽水为天下除害,海内敬仰,虽说年岁不是最高,却足可当此首位,还请上座。”
张行含笑上前,直接走到主位跟前,然后猛地驻足回头……徐大郎早早去看李枢,等到此时,本能又去看单通海……他晓得,单通海此人万般都好,就是喜欢计较这些虚名虚位,必然不甘位列王五之下,不过若是单通海只与王五计较,不计较这里,自己也就麻烦了……他是没法给救命恩人张三郎弄说法的。
然而,张行立在上方,看了堂中乌压压一群人,确实早有准备,却又直接走下来,将措手不及的魏玄定给从人群里拽了出来:
“魏公!魏公!此地你最年长,又智计最高,请你来做首位。”
魏道士自己都懵掉,遑论其他人,而更让人心惊的是,那李枢好贵出身,此时居然也走下来,将魏道士另一只胳膊拽住,诚恳来言:
“魏公,你若不坐这个首位,便是负了今日大义!请你上座!”
魏道士何其聪明的人物,即刻醒悟,却只能苦笑,任由两名负海内之望的反贼将他架了上去,坐到了主位上。
接着,张行再与李枢在首座前相对一拱手:“李公,咱们兄弟齐心,势要做大事的,就不必搞那些小把戏了,省得为天下英雄笑话,你年长居左,我居右……日后,你便是我张三郎的兄长,再不称李公,喊你一声李二哥。”
李枢点了点头,然后二人便直接转身,各自在左右首位上落座。
这一幕太快,其余人全程只是愕然。
接着,坐在右侧首位的张行只是屁股一挨,便复又起身,然后当堂指指点点起来,连续安排不断:
“王五郎,你是本地主人,又是首倡聚义的豪杰,你来我手边坐下;
“单大郎,素来闻你名头,是济阴郡本地的大豪,请你居于李公身侧首位;
“马大哥……你不要推辞,也不要躲闪,你虽只是淮右盟护法,却是替我那兄弟来的,淮右盟上万丁壮,乃江淮第一大帮,便是他不来,按照他的江湖地位以及与我张三郎的关系,也要有他一个椅子,就请你暂替你家盟主坐到王五郎身侧来;
“徐大郎,你也去单大郎身后去坐吧!
“至于其余兄弟,冲着我来的,顺着王五郎来的,吃淮右盟一口饭的,都到右侧来坐;跟着徐大郎、单大郎来的,都去左侧来坐……多了少了,自己做个平衡,使左右位列相等,切莫为了区区座次坏了和气,耽误了大事!”
随着这番言语,王五郎和单大郎早已经纷纷拱手,振奋落座……他们求得不就是这个吗?
便是马胜,先被徐大郎夹住,又被此时张行给指定,也根本没有半点能力,只能心中叹气,面上含笑,老老实实坐了。
倒是徐大郎,心中却早已经醒悟过来——自己真真是小觑了人,只以为李枢必然会主动出来与张行做争端,将事情抑制住,却不想,人家只是门前三言两语便已经妥协成功。
什么叫做大事的人?
自己如何与这两人相争相别?
此时此刻,只恨自己未曾想明白,张行迫不及待要拿名气换成实利,李枢又何尝不是?平白在两面一起失了脸面。
接下来若是商定起兵,自己怕也是真要一心一意做个反贼将军了,只可惜,到时候家业也要散了,父亲那里也难交代。
都怪王五!
当然了,徐大郎心中百般懊丧,却不耽误他面色如常,痛痛快快坐了上去。
接下来,众人各自排位,依次落座。
算了一算,张行带着王振、周行范,合计三人;
王五郎庄子上自带着三个人,乃是魏玄定、张善相、丁盛映……后二者是济水和外黄的帮派首领;
还有独自来投,却算是跟着张行的濮阳牛达,他爹是濮阳县的县尉;
以及因为淮右盟关系,算是张行这边的马胜及其女马平儿。
加一起,大约是十来个人。
而对面那里,李枢以下,徐大郎带着鲁氏兄弟、郭敬恪,单通海也带着梁嘉定、夏侯宁远两个黑道头子,大约七八个人。
至于说其他人,不是没有,但委实没有说法,或者不好算是首领。
除此之外,说句良心话,就算是这十八人都有说法和班底,也都不值一提,因为十八人里面几乎算是各怀鬼胎,有人根本就是充数的,有的人素质恐怕也堪忧……甚至张行心知肚明,这些人里面,到最后必然有反目成仇的,必然有中道崩殂的……但是张行眼见着十八人落座,便是心中对这些一清二楚,也还是忍不住有了一丝充实感。
无他,再小的组织也是组织,想要以弱胜强,想要对抗大魏这种军国一体的暴力机器,想要安天下,组织的力量不可替代。
其次,这只是因为自己抵达济水上游,遇到了这群素质较高的豪强之后,在极短时间内聚起的本地豪杰,而只要将组织铺开,到时候真正的英雄豪杰就会涌入其中,成为一股真正的强大力量。
总而言之……天地会也好,拜上帝教、太平道也罢,梁山泊也成,迷信、庸俗、良莠不齐,各种各样,但一定要有一个组织。
而今日,便是一个组织的雏形。
“诸位,我其实有些犹豫。”诸人坐定,张行立在堂上,在身后魏道士、身侧李枢以及其他十几人的目视下再度缓缓开口。“要不要今日就列出体统来,要不要今日就扯出一些门道来……因为人还不够,淮右盟的兄弟们没来,更远一点的巨鹿泽豪杰也没来,再远的登州程大郎、河北的雄天王、沂蒙山的知世郎,以及其他各位英雄豪杰,想等,都是可以等到的,尤其是很多人都跟我和李公有切实的过命交情……但都还没来……可在下,已经迫不及待了,而且在下知道,诸位也迫不及待了。因为咱们心里都有一团火,俱在一起,宛若真气呼应,自然成阵……所以,有些事情,现在就要做!有些体统,现在就要立!有些话,现在就要说!”
“张三哥,那就请你把话说出来,要我们如何做?”王五郎得偿所愿,热血沸腾,乃是主动呼应。
张行点点头,却看向了徐世英:“徐大郎,你以为,我们今日该做什么?”
徐世英当即起身,张口欲言,却反而肃然拱手:“都听三位首领的。”
“其实,今日不是要起兵,而是要结义。”张行转过头来,环顾四面。“但不是一般的结义……是要立下目标,定下规矩的结义!”
“敢问是什么目标?”徐世英如蒙大赦,即刻追问。
“剪除暴魏,安定天下!”张行脱口而对。
“敢问是什么规矩?”堂中安静片刻,单通海眼见着其他两人都已经出声,却也是肃然起身拱手。
“这还用说吗?”
张行缓缓以对。“要反魏,可暴魏何其强?我们何其弱?而若要以弱胜强,便要上下一体,团结一致;便要行事仁明,广纳人心;便要指挥分明,如臂使指;便要严守秘密,维护兄弟……至于若有叛徒出卖,坐视不救等等素来已有的规矩,便是寻常山寨都有,何况我们?”
单通海本人若有所思,几名本地帮派首领不免窃窃私语。
而就在这时,一直很和缓的李枢忽然起身,与张行并列,然后全身辉光真气鼓动,瞬间照亮了整个大堂,却只是冷冷来问:
“诸位,聚义成塔,剪暴魏以安天下,这种事情难道还需要议论吗?”
张行见状,也运行起全身寒冰真气,堂中更是一时冷彻入骨:“我与李兄已经说完,便要结义,然后定下规矩和方略,谁人赞同,谁人反对?”
堂中鸦雀无声。
然后一直冷眼旁观的魏玄定忽然起身,就在两人身后大声来说:“我赞同!”
王、徐二人心中猛地一突,抢在王振、周行范这些必然要赞同的人之前昂然应声,也都赞同。
单通海见状,不再犹豫,也立即出声。
这三人与那两人既然都应声,其余人等,甭管心中怎么想,全都一起赞同起来。
待到十八人全部站起,张行还要说话。
却不料,身侧李枢忽然掩面,当场落泪。
就在其他人准备上前劝一劝时,这位关陇门阀出身的反贼,却又猛地撒开手来,单拳紧握,就在堂上面目狰狞,奋力嘶吼起来:
“剪除暴魏!剪除暴魏!剪除暴魏!”
连喊三声,状若疯狂,声音更是随着真气震荡,充斥屋外堂内,上下则全都愕然,继而觉得心中缓缓激荡起来。
片刻后,居然是张行最先醒悟,然后拔出腰中弯刀,高高举起:“有刀者举刀,无刀者举臂……今日十八人一起立誓,当剪除暴魏,以安天下!”
徐世英第一个反应过来,赶紧取刀举起,转身对下方高呼:“剪除暴魏,以安天下!”
其余人再不敢怠慢,纷纷起身离座,举刀起臂,就在这济阳城外的庄内齐齐呼喊:“剪除暴魏,以安天下!”
凡三遍,誓言乃成。
此时,魏道士捏着自己的新衣服,忽然出言:“既然立了誓,便该有个名头……咱们唤做什么?剪魏帮,还是安天盟?”
这倒是个无所谓的东西了。
张行也好,李枢也罢,便是下面徐、王、单三位大首领,也都没有太大兴趣,只是马胜有些惊惶:“魏公,这名字太显眼了吧?这是怕那位皇叔不在意吗?”
此时,张行刚刚落座归位,闻言反而心中微微一动:
“那叫黜龙帮如何?”
PS:感谢祀虔老爷和月初v老爷的嚯嚯嚯嚯上盟……感谢196老爷的又一盟!给诸位老爷问安了!
诸位书友,五一去哪儿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