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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打电话给你。”池非迟道。
福山志明捂了一下心口,他的意思是去医院啊。
如果他在东京,还可以跑去看看情况,可他不在东京,没有个准确的病情判断,光他在这边分析有什么用?
去医院做个检查,有个准确的结果,他也乐意远程指挥池非迟去帮别人,说不定池非迟也好了呢。
可现在这……
“福山医生……”
池非迟想了想原意识体曾经的感受,“我那个时候,很讨厌有人跟我说:‘没事,你只是压力大,放松一下就好了’,‘你会没事的,你看,有人得了抑郁症不是已经好了吗’……我会突然烦躁起来,也根本听不进去,还有一种自己溺水了、可岸上的人在加油的感觉,他们觉得轻如鸿毛,我却快喘不过气来了,或许还有人在心里想着,都是富贵病,都是闲的。”
“不,患上抑郁症的原因,也可能是基因影响,总有一些人比其他人更容易患上抑郁症,这与贫穷或富有无关……”福山志明坚定否认着,却又沉默下来。
很多抑郁症患者也意识到自己这样不好,可低落消极情绪爆发的时候,完全无法控制,就像慢慢在往水里沉。
溺水的感觉,他能想象,但他没经历过,确实无法完全体会那种感觉。
而且,有75%——80%的郁抑症患者会复发。
也正因为这是一种应该严谨对待的病症,他才觉得不该贸然做判断。
“到最后就有些麻木了,一天一天,一点一点地往下落,”池非迟道,“我在医院里治疗,配合着吃药,但我一点都不关心为什么吃药……”
福山志明沉默听着,以前池非迟可从来没跟他说过这些。
“有的药会让我更困,只想静静坐着或者躺着,有的药有用,被关心的时候,心里会突然有一点点的喜悦,像是灰暗被点亮了一样,”池非迟将思绪从原意识体那些记忆和感受中撤出来,不能再跟着沉浸下去了,刚才那么一会儿,他心口都有点发闷,“但是我觉得,我说的那个小女孩还没到麻木那种程度……”
福山志明认真思索了一下,“我想确认一下情况,你知不知道有种病症叫‘空心病’?”
“知道,”池非迟道,“一般多发于优秀的人身上,觉得人生没有意义,内心空荡荡,只是为了别人给的某个标准而活着,却没有自己的价值和意义。”
“看来你也看了不少书,我在美国学习交流,这段时间也在研究这种病症,”福山志明道,“这种病症的患者,在别人看起来往往都是优秀得完美的,他们很懂得照顾别人,可别人却感觉从来没看懂过他,其实他们自己也未必能看懂自己。”
“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看起来有,只是因为阴影被努力隐藏起来了而已,而他们隐藏的原因不是为了自己的某个目的,而是因为别人给予的某个目的或压力,”池非迟道,“尤其是以爱为名的父母,当这类人觉得压力过大、没有阴影可以供自己不完美的时候,就会走向极端,而就算撑过压力,某一天那些压力不在了,他们也会茫然不知所措,感觉内心一片荒芜,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存在着,又为什么存在着。”
福山志明紧接着道,“空心病有某些抑郁症的特征,比如,情绪低落、兴趣减退,就算为了别的原因维持着兴趣,也缺乏兴趣带来的乐趣和快感,有的医院会把这种病症误判为抑郁症,但抑郁症的药物对于这种病症根本没用,其实你一开始进医院的时候,我怀疑对你抑郁症的诊断不够准确,所以我要求进行第二次更详细的检查,并打电话对你的家庭情况、过往经历进行了解,确认你不是空心病,最后才下了诊断结果报告书,现在的问题是,既然你知道这种病症,那能不能确认那个小女孩不是空心病?”
“我能确认。”池非迟平静道,“虽然说,空心病多发于刚成年的人身上,而抑郁症不分年龄阶段,而那个小女孩差不多刚成年……”
“等等,那个女孩刚成年?”福山志明有点风中凌乱。
池非迟一直小女孩、小女孩地叫,他还以为是个12、13岁、刚进青春期的孩子呢,结果刚成年……
“你说的成年,是指日本成年礼的20岁,还是……”福山志明追问。
池非迟:“18。”
福山志明:“你几岁了?”
不会是因为时间感知障碍,让池非迟出现了某种问题吧?
池非迟:“20。”
福山志明心里松了口气,“那好像不该叫小女孩吧?”
“她在我眼里就是个小女孩。”池非迟道。
福山志明一噎,“好吧好吧,你继续。”
“但是空心病多是心理压力导致,患者不知道自己存活的意义和价值,”池非迟道,“她不是这样,我确定。”
灰原哀确实很优秀,以前在组织的时候,也是日复一日地在为组织研究药物。
但是那个时候,灰原哀也有自己的小目标,她有自己真正想研究的药物,在小白鼠发生变化之后,也会像个小姑娘一样跟自己的姐姐分享。
虽然组织里气氛压抑,都是神经病……咳,但灰原哀的心理状况是在离开组织之后才变得糟糕的。
“不能详细说说?”福山志明追问道。
“不能,牵扯到很多秘密。”池非迟果断拒绝。
“好吧,”福山志明哑然失笑,“你还学会为帮助的人保密了?很好,那接下来,再确认一下你对病因的判断有没有问题,我刚毕业、到青山第四医院任职的时候,就曾经把病因判断错误了,我以为那个人是因为失恋而抑郁,但实际上,真正的原因是对方家庭的不和睦和她母亲的不幸婚姻,我那个时候判断失误,差点就闯了大祸,你需要再好好确认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