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的倚靠着云萝坐了下来。
云萝又一次用她那莫名吸引小孩的魅力虏获了温家两位小娘子的欢心,她脸上面无表情,但感受着靠在她身上的两只软绵绵小姑娘,却不由得僵硬了大半个身子。
她动作大一点会不会就把她们给弄碎了?稀碎的那种。
温如初她们贴着墙听了半天,实在是什么都听不见,只能蔫蔫的坐回到了位置上继续喝茶吃点心,眼神瞄过温五娘,又不好意思让小妹妹再去听这种事情,便只好作罢。
瞄了两眼,温如初忽然“咦”了一声,“我家四妹妹和五妹妹倒是很喜欢云萝呢。”
竟然这么乖的坐在云萝身边,吃糕点的动作都比平时斯文了许多呢。
云萝默默的喝茶,要不是念着这是别人家的孩子,她早动手把她们撕下去了。
她们围坐在茶桌旁边聊胭脂水粉、聊衣裳首饰、聊京城八卦,多是温如初和两个大的妹妹在说,云萝不怎么搭话却听得很认真,并没有让温家的姑娘们感觉被冷落了,而她也因此知道了不少她在府里没有听说过的事情。
隔壁的包厢忽然响起了开门的声音,这边的说话声也顿时一静,温如初下意识直起了身子朝着门口的方向侧转,她身旁的叶蓁蓁都没来得及先放下捧在手里正啃着的糕点就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了她,那速度跟她娇憨的外表一点都不相匹配。
温如初起身的动作便又是一滞,转头来瞪她表妹。
叶姑娘将手里的糕点全塞进了嘴里,一脸无辜的说道:“不好这么快就冲出去的,在他们经过我们门口的时候再出去,说不定正好就能撞上呢。”
温二姑娘顿时懂了,站起来理了理衣裳,然后站在了门后听外面的动静,在脚步声将要经过门口的时候忽然打开门走了出去。
“咦?紫鸢?”她惊讶的看着那个翠衫丫鬟,又看向紫鸢身边戴着帷帽遮了面容的蒋华裳,眨着眼说道,“华裳姐姐你怎么穿成这样?要不是看到紫鸢我都没认出你来呢。华裳姐姐也是来宴月楼喝茶的吗?一个人啊?正巧我们姐妹今日出门来品尝宴月楼新出的点心,你要不要进来一起坐?”
装模作样的,还挺像那么回事。
而且温如初的声音并没有放低,甚至还刻意的张扬了几分,顿时把旁边其他包厢门口守着的小厮或丫鬟都给吸引了过来。
蒋华裳不禁有些狼狈,下意识伸手按住了眼前的帷纱,又觉得不妥便将手收了回去,轻轻交握自然的放在腹前,柔声说道:“不必了,你们姐妹相聚,我一个外人怎好随便打扰?”
“不打扰不打扰,我们以前与华裳姐姐也是经常聚会的呢,毕竟我大哥与安……哎呀!”她忽然捂住了嘴,放开后神情也变得有些讪讪的,揪着衣角尴尬的说道,“既然华裳姐姐有事,我就……我就不耽误你了,那个……那个……嘿嘿。”
她抓了下头发,有些为难,有些讪讪,更多的是尴尬不自在。
隔着帷帽看到她这般,蒋华裳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从周围各个包厢门口看过来的目光亦让她如芒刺在背,匆匆与温如初告辞一声就带着丫鬟逃也似的离开了。
温如初看着她的背影撇了下嘴,然后关门退回到包厢里,转头又是一脸兴奋,几乎是蹦跳着坐回到茶桌前。
“哎呦,总算出了口恶气!”
云萝看着她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开心,问道:“你与她不和?”
温如初的笑容一顿,然后摸着茶盏有些讪然,“倒也没有,只是以前都当她是安庭哥哥的娘子,灵素姐姐和灵佩对她可好可亲了,没想到她竟然会做出那种事!她和顾安城固然坏了名声,可安庭哥哥也无辜的沦为了许多人的笑柄,好多人都在笑话他连自己的未婚妻都笼络不住,被亲弟弟挖了墙角。”
灵素和灵佩就是广平王府的三小姐和四小姐,也是顾安庭的两个同胞妹妹。
人有亲疏,显然在温如初的心里,顾安庭和广平王府的那两位小姐与她更亲近,所以才会逮着了机会的给蒋华裳找不痛快。
蒋华裳离开之后,隔壁包厢就很久没有动静,仿佛里面早已经没有了人,一直到云萝她们离开还不见顾安城从里面出来。
温如初不由嘀咕,“不会早就已经走了吧?跳窗,还是爬墙?”
温五娘颠颠的跟在云萝身边,细声细气的说道:“没走,还有人呢。”
她都听见了!
温如初也没有闲工夫一定要等到顾安城从包厢里出来,只是有些不满的又嘀咕了两声就带着姐妹们出了宴月楼,拉着云萝说道:“六福阁又出了不少新鲜的花样,我们去看看啊。”
温三娘跟在后面幽幽的说了一句,“二姐你又没银子,看了也是白看。”
每月十两的月例银子总是没过半月就花没了,竟然还敢去逛首饰铺子!
温如初却半点不怵,伸手遮在嘴边神秘兮兮的说道:“出门前,娘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让我随便花。”
温三娘顿时就惊了,“为何我没有?”
“我最大嘛,自然由我来保管。”
“那你之前也没有跟我们说啊。”
“宴月楼的一顿茶点是谁付的银子?”
“我以为你又去搜刮了大哥。”
“哪里还刮得出来?都不够我喝杯茶的。”
云萝默默的将出门前娘和哥哥塞给她的两沓银票塞到了袖子的更里面。
迎面走来一个头发灰白、身体干枯、满脸病容的老人,云萝往旁边让了两步,却见他摇摇晃晃的也撇了过来,然后“扑通”一下摔倒在了她的脚边。
云萝低头看着倒在地上的老人,然后默默的后退了一步。
月容已经上前护在她身旁,温家姐妹也停止了斗嘴转头看过来,“怎么回事?”
云萝:我不知道,我没碰他,他自己倒下的!
旁边已迅速的围了一群人,对着倒在地上的老人指指点点。
“这不是昌平坊安乐巷的刘老汉吗?他怎么到这儿来了?”
“哎呦喂,这病得都快死了还没个安生,儿孙不孝,没一个管他的,他总得出来找些吃食,不然没有病死就先饿死了。”
“儿孙不孝要饿死老父,官府也不管吗?”
“怎么没管?可是他几个儿子家里也都穷得叮当响,媳妇们又泼辣,下头一堆的孙子孙女,自己都要养不活了,官府想管也没法管啊。”
“这趴着就没动静了,该不会是死了吧?”
有人的目光就落到了云萝她们的身上,说道:“看几位小姐都是富贵人家里的,发发慈悲救救这老汉吧。”
“是啊是啊,这也太可怜了。”
温如初的神色中也有些恻然,还有被这么多人围观的慌张,听到这些话,下意识就要上前去。
云萝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拉回来,目光从人群中扫过,又低头看向脚边的老汉,目光清冷得不见一丝波动。
“我们又不是大夫,如何救得了人?”侧头对月容说道,“去最近的医馆请个大夫过来,让医馆的伙计来抬这位老汉去医馆。”
月容看着周围的人犹豫了下,然后应声去医馆请大夫了。
人群似乎静了下,又有人说:“这天寒地冻的躺在地上,可别还没等大夫过来就先冻死了吧?”
温如初听着不禁有些发慌,拉着云萝的手说道:“要不,先把他抬到旁边?”
云萝不为所动,“谁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万一伤了骨头动不得呢?万一,会传染呢?”
人群一下子往后退开了一些,却有一个年轻的公子越众而出,朝着云萝拱手说道:“这不是卫大小姐吗?听说卫大小姐精通医术,怎么还要耽搁时间去医馆请大夫?”
云萝看向来人,二十来岁的模样,样貌俊秀看着还有点眼熟。
温如初在她耳边飞快的说了一句,“吴国公府的四公子,甄敢。”
甄敢?真敢?
云萝一默,难怪觉得眼熟,原来是与当日醉霄楼遇见过的甄放的弟弟。
“甄四公子很了解我?”
甄敢眉目一敛,笑道:“不敢,只是略有耳闻,听说卫大小姐在乡下的时候就能让断骨重生,而眼下这老汉就摔倒在你的脚边,你既然精通医术又何必舍近求远,不肯屈尊救一救这苦命老汉呢?”
旁边听到这话的百姓也纷纷附和道:“最近的医馆距此都有二三里,来回可得费不少时间呢,这天寒地冻的躺在地上,便是康健人也受不住。”
云萝目光微沉,温如初左右看看也已经察觉到了事情似乎有点不对劲,可究竟不对劲在哪里,她心慌意乱的一时间也缕不出个头绪来。
甄敢还在说:“卫大小姐还在犹豫什么?难道是嫌这老汉脏臭,不肯脏了自己的金贵玉手?”
云萝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恶意,不禁指尖收紧,又慢慢的放开,“不,我是怕他付不起诊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