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城里的流行歌。
而在北庭、西域,戍边的士卒们也很喜欢这歌,几乎将其当成了标志性的军歌。听惯了不觉得出奇,可如今听到,任弘只感觉喉咙都硬了,叹息道:“汝等啊,真是一群倔骆驼。”
一旁的赵汉儿嘴里也骂着“他们怎么来了”,一面拧着大腿肉忍住泪,孙千万则激动地跟着唱了起来,都破音沙哑了,幽并冀州兵面面相觑,不太明白,这是西域老兄弟们才懂的情怀。
是他们,是和任弘、傅介子一起在西域出生入死的袍泽,奚充国、郑吉,还有戍边七载后,在驼城一役力敌匈奴十万骑的三辅轻侠新兵……
不,他们现在已是伤痕累累的老兵!
驼城之战后,西域老兵虽人人带伤,但只要还走得动的人,却都追着任弘的脚步而来。他们不甘心,想参加这最后一役,想为傅公复仇,沿途汇合了掉队的冀州兵,一起作为任弘的后援抵达,此刻举着火把,歌声嘹亮,步履坚决。
而游弋在步卒左右的两万骑兵,则是赵充国得知右贤王投降后,派来的辛庆忌、苏通国,虽千里驰骋疲敝不已,却也被西域兵的军歌壮了胆气。
眼看汉军有了援兵,人数倍增,匈奴人开始退了,看来他们为单于复仇的欲望,还没有强烈到失智嘛。
素质低劣的汉军又开始忍不住高呼挑衅了,傅敞更是热血沸腾,请命道:“将军,打吧!派幽并骑与属国骑冲上去,缠住胡虏,待我军后援抵达,可全歼之!”
任弘却默然不对,再打一仗赢得大胜,是可以实现,唯一的问题在于……
为什么要打呢?
过去打匈奴是不需要理由的,政治正确就对了。可从此以后,却需要慎重考虑了。
任弘那一剑斩下去,为汉匈百年仇怨已做了一个了结——至少汉朝这边已经满足,于私于公,大仇已报,可以宣布胜利了。
有了单于首级,此役在战略、政治上的分量,已堪比卫霍的漠北之战,甚至有所超过。再砍几万颗匈奴脑袋也只是锦上添花,嗨,何必呢,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嘛,他指的是己方的伤亡,任弘不愿意为此再折损一个汉卒。
身为军人,这一战已几近完美,不必画蛇添足,剩下的事,交给玩政治的去运营吧——当然,多半还是他来操弄。
在任弘看来,忠于先单于的残部剩一点反而是好事,倒不是养寇自重,数了数,匈奴还剩下呼屠吾斯(郅支),右贤王,稽侯珊(呼韩邪)三位大王,刚刚好,任弘能给匈奴来个三足鼎立!
郅支收拢了队伍后,约有六万之众,他没敢朝汉军发动进攻,而开始向北撤离,也不知是他自己悟了,还是出了什么事。
任弘没有同意傅敞等人的追击请求,只故作高深地说道:“勿虑也,接下来,就看右贤王和呼揭、坚昆的了!相信他们不会让大汉失望,很快就能斩呼屠吾斯之首来献!”
援军已越来越近,而北方胡虏悻悻远去,渐渐消失在夜幕中,任弘知道,他们的远征结束了。
“现在吾等该做的是,收敛袍泽尸首,调头,回家!“
……
虽然抵达了战场却没捞到仗打,不管是西域卒还是辛庆忌等人都有些遗憾,但又为任弘斩得单于首级而兴奋,回去的时候,孙千万牵头,老兵们又要高歌,却为任弘止住了。
“单于都斩了还唱着十年前破楼兰的旧歌?”
“该换首新曲了。”
自傅介子战亡后,任弘第一次露出了笑,同时看向燕然山,决定要在这里,为此战战亡的将士们留个念。
一座永远的丰碑!
数日后,在伤病聚集的燕然山隘口,北上接应任弘回家的赵充国,便听到南下的大军,在齐声唱着一首嘹亮的凯歌。
管他押不押韵,倒是挺应景的,词曲之中,尽是肃杀昂扬的铙歌出塞入塞之音,唱的是所有戍边士卒的故事,是破楼兰的续集,仍是一首《从军行》!
任弘版之二。
“从军玉门道,逐虏燕然山。
笛奏战城南,刀开明月环。
鼓声鸣海上,兵气拥云间。
愿斩单于首,长驱静铁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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