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百余人。汉率一岁中使多者十余,少者五六辈,远者八九岁,近者数岁而返。”
下面罗列了一通数据,来说明敦煌接待汉、胡使团之频繁,已经到了相望于道的程度,而接待这些吏卒使者时,各置所除了米、粟、麦等日常饭食外,还必须要有酒肉,然后收一笔平价的钱帛。
比如某年某月,悬泉置接待了一位前往西域屯田的中都护丞以下吏士31人,妻子和私从者208人,总共239人。路过吃两顿饭,用去粺米、糲米、肉类、蔬菜瓜果、酱、盐等若干。这是内宾,没有酒,只用了八斤肉。但这笔消费仍不算小,共4200钱。
而若是外宾,就得稍微贵点了,最后算了笔账,去年接待使者官吏之费虽多,然亦于敦煌有所裨益,收益三倍于赋税!
可不是么,敦煌全郡经过多年来连续不断的移民,仍只有一万户,三万余口,因是边塞,还经常免了赋税,根本收不上来。
但支出却极大,敦煌太守要管理敦煌六县的日常行政、领导玉门等四个都尉驻防南北六百多公里的漫长边界,把守阳关、玉门关的边关要地,还得负责修缮丝路,维持置所运行,花销不少。
于是敦煌的主要财源,一是中央拨款,二是靠捞路过汉胡使团的油水。
而敦煌太守甄快以为,如今大汉置丝市于玉门之外榆树泉贸易的办法,实在是坐视金山于外而不取!
“管子相齐,关市几而不征,以令为诸侯之商贾立客舍,一乘者有食,三乘者有刍菽,五乘者有伍养。天下之商贾归齐若流水。”
任弘读到一半,抬起头看看着甄快:
“听甄太守口音,莫非是齐地人?”
甄快拱手:“下吏正是千乘郡人。”
果然是齐地,难怪脑子更灵活些,齐人是不耻言利的,而也是巧了,这又是个信奉管子之法的。
管仲在齐国的经济改革,具体到商业上,就是对内刺激经济发展,对外降低关税。国内渔、盐过关隘只登记不征税,出口商品实行单一税制。对于来齐国做生意的外邦商人,更是大开国门,甚至还建有专门招待外国商人的客舍,提供饭食,带动国内消费。从此“天下商贾归齐若流水”,商业大兴,齐地富裕至今。
敦煌太守快的建议是,如今西域已归属大汉,沿途无警,连若羌人、小月氏这种匪盗都从良了。敦煌已经不再是随时可能有战争降临的边塞,而是通道驿路,是时候转变思路,将安全起家,置于塞外的市场挪到敦煌城了。
“如此一来,不但玉门、阳关可收取关税,必使西域之人,驰命走驿,不绝于时月。商胡贩客,日款于塞下,殊方异物,四面而至,通于长安!”
甄快估计,若能开放玉门关,让胡商到敦煌做生意,一来能省下将中原丝帛大老远运到塞外的成本,二来又可使敦煌繁荣,每年上计能多出三到五倍。
任弘只暗暗感慨:“孝武遗风尚存,看来桑弘羊、东郭咸阳等言利之臣,并没有就此绝迹啊。”
同时也对甄快刮目相看,这位不仅善于阿谀奉承,还能认真思考敦煌的未来,不拘泥普通郡守发展水利、开垦土地、推行教化的三板斧,而是根据敦煌实际,欲效管子之政,确实是难得的人才啊。
敦煌是丝路上的明珠,但现在却仍蒙着厚厚的灰尘,任弘倒是希望,盛唐时代繁荣的敦煌能早点显露身姿,只有经济上去了,钱多得没处花,贵人们才有闲心投资凿那绚烂无比的莫高窟啊。
和敷衍敦煌各豪长氏族不同,任弘举盏回敬了甄快,笑道:“甄郡守所见,与吾略同。”
他也有类似的计划,只是不局限于敦煌,而欲提议,大汉开放整个河西四郡作为试点,看看是否真能带来“殊方异物,四面而至,地方大富”之效,若真有用,再加大力度。
任弘决定路上闲暇时就写奏疏,主要内容可以用后世官方措辞提炼出来:
“《关于加大力度、全面深化改革、扩大河西四郡对外开放重要举措的行动计划》!”
……
到了本始五年十月下旬时,天气渐渐寒冷起来,任弘也已携子及穿越了整个河西走廊,渡过黄河,抵达了陇西郡的“陇西属国”。
此乃霍去病捅穿河西,招降当地匈奴人后,孝武时为了安置休屠部所置。
作为大汉境内的特别行政区,保持休屠各部建制,让他们在此地半耕半牧,战时征召入伍抵赋税,从漠北之战到元霆西征,为大汉屡立战功。
西安侯路过,陇西属国亦像其余各郡一般,有长吏来迎接款待。但和先前对各郡守、尉避之不及不同,任弘见到陇西属国都尉来相迎,倒是十分高兴。
担任陇西属国都尉的,却是堂邑侯赵汉儿,他远远就下马作揖,而任弘也笑着过去与老部下相拥,笑话他四年不见似乎胖了。
正要回头介绍自家儿子时,赵汉儿却在任弘耳边急促地说了一句话。
“君侯,近来京中有传言,曰大将军急召君侯还朝,是欲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