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始五年四月,康居国,冬牧场越匿地,毡帐如同夏日里开得到处都是的花儿一样,散布在广袤的草原上。
而一座大帐之内,气氛极其热闹。
康居国的胡旋舞很有特色,康居女子反手叉腰,上身扭动,勾搭远道而来的贵客。当极具特色塞人胡琴奏起时,她们双袖高高举起,环行急蹴,左旋右转不知疲倦,千匝万周仍未停歇。
与呼韩邪同行的匈奴人都很高兴,看着这舞蹈,与康居人击杯饮酒。
唯独作为匈奴正使的呼韩邪心不在焉,心里想的却是国中情形。
“不知父王与乌桓战事如何,兄长呼屠吾斯击败丁零了么?”
这两年对匈奴来说太难了,大单于带着呼韩邪等人亲征北庭,却被小小达坂塞拦住,无功而返。而派去车师的偏师更落入任弘陷阱,若非呼韩邪跑得快,早就同右奥鞬王一起,挂在长安北阙上了。
随之而来的白黑两灾更让匈奴伤筋动骨,大单于的军队冻死很多,乌桓、鲜卑、丁零乘机反叛。凡三国所杀数万级,马数万匹,牛、羊甚众。
加上黑灾里饿死的,一年下来,匈奴人民死者什三,畜产死什五,匈奴大为虚弱,诸国羁属者皆瓦解,连同属挛鞮氏的呼揭王都背叛了。
幸好汉朝也有灾害,也未派大军征伐。唯边塞的范明友出三千余骑,为三道,并入匈奴,捕虏得数千人还,匈奴也不敢反击。
而今年初,单于又气又病,竟倒下不能上马,郝宿王刑未央代为处理部落事务,呼韩邪的父亲左贤王挑起了大任,亲自抵御乌桓和鲜卑的侵犯。
呼韩邪的哥哥呼屠吾斯成了万骑长,北上攻打丁零,呼韩邪则作为单于使者,被打发来了西边。
呼揭王已经背叛匈奴,坚昆不容再失。而稳住李坚昆后,呼韩邪又西行至七河,希望乌就屠加大对南乌孙的进攻,吸引任弘注意,好让北庭勿要滋扰右地。
察觉到乌就屠的犹豫,呼韩邪还拍着胸脯向他保证:“我定会说服康居王,协助昆弥抵御汉兵。”
康居位于后世的哈萨克斯坦,与乌孙隔着夷播海(巴尔喀什湖),与月氏、乌孙同俗,都是塞人里分出来的,环首剑是其标志。百年前其国尚小,南羁事于月氏,东羁事于匈奴。
可近数十年来,随着大月氏向温暖的南方迁徙,定居在妫水以南,而匈奴在汉朝打击下衰落,康居渐渐强大起来,吞并周边小部落,几乎一统河中,还羁縻了五个粟特城邦。
如今的康居很大,大到什么程度呢?从其位于国境西北的夏都蕃内草原,到位于东南都赖水上的冬牧场越匿地,足足有九千里!
其帐落十二万,口六十万,胜兵十二万骑,是葱岭以西的强国,也是眼下呼韩邪必须争取的对象,光靠右地已无法对付任弘,乌就屠也朝不保夕,唯一的指望,便是说服康居王下场抗汉。
在呼韩邪看来,此事希望很大,当年贰师将军李广利伐大宛,大宛之所以能顶住汉兵猛攻,除了城池坚固,还有一支号称“最后的银盾兵”的雇佣兵助阵外,多亏了康居始终站在大宛一边,牵制汉朝大军。
乌孙是康居有力的对手,乌孙的分裂是康居乐见其成的。而近年来,汉军在葱岭以西的频繁活动,也让康居十分警惕。若是康居倒向匈奴、乌就屠,葱岭以西的局势就会瞬间逆转,哪怕任弘再厉害,短时间内也奈何不得。
只是昔日持单于书横行无阻的匈奴使者,如今却要用众弱抗一强之说劝康居王相助,只让呼韩邪深感耻辱。
好在,呼韩邪的妻家是康居、乌孙间的乌禅幕部,所以他会说康居话。来到康居后,康居王款待于他,所行的礼节恭敬,又派了王子名为“抱阗“者陪着呼韩邪,处处悉心周到。
可这几日,呼韩邪却察觉了不对劲。
康居王虽然口头答应帮助乌就屠,让数万部众留在冬牧场,迟迟不转场北上,但却按兵不动,似乎还在观察局势。
算起来,呼韩邪已经三天没被康居王召见了,每每请见,都被搪塞说康居王去远方狩猎去了,这让呼韩邪心生担忧。
“莫非是汉使者来到了康居?使得康居王犹豫不知该顺从于哪边?”
会遣使的不止己方,如此想着,等到胡旋舞跳完,康居王子抱阗再度举着角杯来向呼韩邪敬酒时,呼韩邪便一饮而尽,等二人都酒酣时,忽然问道:
“汉使者来康居已有好几天,如今安在,胡旋舞可请他们看过了?”
……
“汉使者的确来康居了。”
呼韩邪的吓唬是有效的,抱阗猝不及防面露惊骇,在呼韩邪的逼问下,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来的是都护丞冯奉世,为其引荐的是苏薤城的粟特商贾史伯刀。”
这让呼韩邪更加忧心,康居过去百年之所以东羁事于匈奴,是因为右贤王兵强马壮,随时可以带着坚昆、呼揭,越过乌孙惩罚康居。
可如今右部几乎被打残,匈奴无暇西顾,反倒是汉军占据北庭,随时可以西向进兵,康居虽是大国,但仍是欺软怕硬。
现在局面上汉占优势,汉使者一向能言善辩,再加上粟特人已做了任弘的狗,以利益诱惑康居王的话,呼韩邪没信心说得过他们。
呼韩邪将这些事与跟他而来的两位百骑长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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