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
但却不是大将军最中意的选择。
广陵王,就这样出局了,庄家通吃的牌局,霍光有一票否决权,那些提前押注广陵王的人,恐怕要赔得血本无归喽。
排除一个人选后,霍光让丞相宣布:“留中朝、御史大夫及九卿议事,其余暂退!”
从扩大会议变成开小会,任弘也在暂退之列,这次,霍光就没有喊下他了:大将军忙于正事,可没心思再和年轻人玩敲打游戏了。
又是这样,任弘发现了,自从他拒绝霍氏招婿后,便总是被排斥在决策圈之外。想起来时当棋子、印章用一用,用完又继续丢在一边,而因为他年纪尚轻,即便在河湟立了大功,却仍未能候补上一个九卿席位。
有点烦的还不止他一个,光禄大夫常惠也不能参与最后的决策,出来后看着任弘道:“道远方才为何全程一言不发?是不支持广陵王继位?”
常惠是力挺任弘“围魏救赵”之策,希望早点帮乌孙解困的,既有公心,也有私情,最新消息是,匈奴给乌孙国开出的条件是,昆弥将解忧公主及其子女交出,与汉决断关系!
所以常惠和苏武,才希望帝位更替带来的影响降到最低,勿要耽误秋后战事。
在常惠看来,任弘作为乌孙女婿,应该和他、苏武站在一边才对。
任弘低声道:“我知道苏公和常兄心系乌孙,但只要大将军秉政,不管谁继位,救兵迟早都会北上。”
“所以,我方才就算一同附和,难道就能改变大将军心意么?”
霍光心里,恐怕早就定好人选,说不定以“皇太后”名义写的诏书都拟好了,前殿集议?讨论广陵王是否合适?过场而已!
常惠颔首,又问道:“道远的意思是……大将军已意有所属?会是谁?”
任弘看了一眼紧闭着的前殿,想必很快就能出结果,这时候也不必瞒了。
他招手让常惠过来,在其耳边低声说了三个字:
“昌邑王!”
……
“昌邑王……刘贺?这不可能啊,昌邑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道远何从知晓?”
因为我看过正确答案啊,抄作业谁不会?
任弘笑着反问:“常兄为何觉得不可能?”
这还用说么?常惠看着任弘:“昌邑王刘贺,乃是昌邑哀王刘髆之子,巫蛊事后,贰师与丞相刘屈氂欲使哀王为太子,更诅咒孝武皇帝,事泄,刘屈氂诛,贰师降匈奴,李氏族灭,而后到大行皇帝继位前不久,哀王便忽然薨了……”
虽然刘髆是汉武帝最爱的李夫人独子,可当他选择了刘弗陵时,能做出杀母立子的事,为何就不能狠一狠心,连昔日爱子,日后刘弗陵最大的威胁也一并除去?
昌邑王一系,从那时候起,应该就失去对帝位的角逐了。
更何况,在常惠看来,卫、李两家外戚不两立,人尽皆知,大将军霍光,怎么会立昌邑王刘贺呢?真是好笑。
“就是因为不可能,所以才是他。”
任弘没有明言,昨天发生的事太多,长安、天下注定会到处飘满谣言,质疑刘弗陵驾崩的真正原因。
而选择昌邑王,恰恰成了破除流言的最好回击。
什么,你说大将军谋害天子,是为了给卫氏外戚的死对头,李氏外戚的孙子昌邑王贺挪位子?
长安街巷里那些爱聊八卦的百姓,都会笑掉大牙。
这也是任弘断定,大将军这一次,绝不会选刘病已,提议也白提的原因。
而目前看来,那位昌邑王刘贺年纪尚轻,才十八九岁,容易操控,辈分又小,是大行皇帝的侄儿。大将军手里的王牌,那“皇太后”正好能将其吃得死死的,至于宗法……
“茂陵边上离孝武皇帝最近的,是谁?”
“是孝武皇后!”常惠恍然:“是李夫人!”
昌邑王刘贺,乃孝武皇后嫡孙,这身份,还不够说服天下人么?
而仔细回想,将李夫人尊为孝武皇后,使陪于茂陵与帝同葬,恰恰是霍光刚执政后做出的决定……
当时,所有人都看不懂霍光这个操作是何用意?一般人看来,霍光为巫蛊翻案都在情理中,为何会反向尊卫氏之敌李夫人?
包括那个任弘初次入长安,在茂陵卫青墓遇上的卫氏老门客,对霍光可没少抱怨。
而今日回头再看,世人不由恍然,同时不寒而栗:
这一步闲棋,霍光十多年前就落子了,隐而不发,直到今日派上用场!你说他可怕不可怕?
常惠就唏嘘了良久,有点信了,旋即想到一件事:“若真是昌邑王,那道远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常惠看着笑吟吟浑不当回事的任弘:“道远的仇家,乃是昌邑国相安乐啊……”
任弘却不答,反道:“常兄,你我打个赌如何?”
“赌昌邑王是否继嗣?”
“不,这个不用赌。”
任弘忽然想起霍光那恐怖的情报网,想到金赏那双面间谍,看老常浓眉大眼的,与自己交情匪浅,但也不能不防啊,遂又改口了:“也罢,就赌此事吧!”
虽然反复告诫自己,别做霍光的敌人,至少明面上不要,可任弘却也明白,霍光,已经变成了压住自己的大山,是躺平任霍氏敲打,还是试着松松土?
既如此,那就从临阵打仗前的第一步,庙算料敌开始吧。
猜一猜,霍光下一步,会拎起哪颗棋子,又落在何处?
这就是任弘最终没对常惠说出口的事。
“我想赌的是……”
等常惠到一旁后,任弘站在前殿外,看着渐渐亮起的天边,心道:
“霍光派去迎昌邑王刘贺入朝的人中,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