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定好了辛武贤管西边,浩星赐管南,任弘管北,那就各司其职,兄弟爬山,各自努力。
南边吃紧时喊任弘去救了,若是在此期间北边出了事,算谁的?任弘知道,浩星赐这老官僚绝对会坐视不管,让自己承担后果。
即便放在大局层面上看,他也不该南下,用令居县令富昌的话说:“允吾丢了只烂一郡,若令居丢了,整个河西四郡都要面临腹背受敌!”
更何况,任弘知道,自己若带着募兵南下,看似乖乖狗的小月氏没了约束,难说就会重新变回狼。
“小月氏之所以愿为我所用,一是在支书遇难时我伸出援手,得了他们些许信任。二是羌人十分排外,逼得小月氏倒向大汉。三是得了粮食,得以度过这个寒冬。四是狗链子在我手里拿着,便是安置在乌亭逆水边的三个小月氏部落老弱妇孺。”
至于任弘自己不动,派小月氏去驰援……
若是他们到了金城郡腹地,野性不改,抢劫了村庄,杀了人,事后追究,又算谁的责任?
这就是利用戎狄部落的原则,永远留一手,不要完全信任他们。
任弘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动。
河关就算破了,允吾应该也能守住,毕竟天水、陇西的援军旦夕可到,就让浩星太守焦头烂额一阵吧。
更何况,任弘料定,对岸的煎巩羌肯定会有所动作,毕竟年前遭到他袭击,死了百多人,头颅还堆在浩门水岸边,成了一大座冰雕,煎良必来浩门县复仇。
还是老套路,任弘故意让人大张旗鼓离开浩门,又收了浩门水边的巡逻部队,造成南下的假象,实则将兵收拢在城中,继续给马钉马掌,又将浩门县的铁全用完了,最终装备了五百骑。
果不其然,今日终于让他等到了!
一千汉兵跟在任弘后面,多是骑从,按照承诺,每个人都穿着暖和的靴子,几乎人人都着皮甲。而随着烽烟直直升起,驻扎在附近的三千小月氏部落的义从骑,也在陆续赶来。
“三支义从胡骑看到烽烟,欲赶到此处,最近的要一刻,远的也要两刻。”
张要离有些焦虑,因为对岸的羌虏足有五千余,可他们只一千人:“西安侯,还是将队伍拉回县城里守备罢。”
“无妨,羌虏不知我在县城里留了多少兵卒。”任弘自信满满:“他们见我兵少,反而会疑心后面是否有伏兵……”
话音未落,西安侯就被打了脸。
韩敢当的大嗓门报讯道:“西安侯,羌虏开始过河了!”
确实,对岸的羌骑开始分成两支,各两千余骑,缓缓走过冰冻的河面,朝东岸进军。因为羌人的马匹踩在冰面上有些打滑,所以大多下了马,牵着它们缓缓而行,小心翼翼地朝这边走来。
冰虽然够厚,可也经不住五千多人挤在一起踩啊,不得不分开点。
任弘不知道,这是醍醐阿达鼓动的冒险,他对犹非、煎良道:“我左思右想,这任弘就会用计故意吓唬人,对付他最好的办法,就是像狼捕捉狐狸一样,不要犹豫,直接冲杀过去即可!这河谷地形开阔,就算冲出来一群火牛也无妨。”
“火牛是什么?”
煎良和犹非不懂,但醍醐阿达先前怕这怕那,见到任弘后就像见了仇人,变得跃跃欲试起来,也正遂了他们的意,便吆喝部众分成两队渡过这条冰封的长河。
醍醐阿达抽出箭矢,跟煎良走了左边,他死死盯着对岸那杆旗下,骑红马披白袍着玄甲的汉将,暗道:
“任弘就是任侍郎,任侍郎就是任弘,这次别以为换了一身毛色,从赤狐变成了白狐,从谒者成了护羌校尉,我就不认得你!”
……
“西安侯,小月氏还没到,吾等以一千敌五千,恐不是对手,撤吧!撤回县城里。”
张要离急了,再度出声提醒。
而失了算的任弘回过头,看到的是令居、浩门募兵们的面孔,不同于初战会吓尿的征召新兵,在这群主动应募的老卒、轻侠、恶少年脸上,竟瞧不到畏惧。
赵甲说得没错啊,这群金城人应募时要这要那,条件贼多,可上了阵,确实没有露怯,不愧是不耻盗寇的“刁民”。
任弘知道,今日首战格外重要,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场战争里,总不能单单指望小月氏出力卖命吧?
“冲。”
他拔出剑,指向左侧那队两千余人的羌兵,那是煎巩羌,也是稍纵即逝的战机。
“张要离,带人在岸上接应。子直、老韩,汝等带上装备了马蹄铁抓掌的五百骑,跟着我,在冰面上跑起来,对着冰河上的羌虏,冲垮他们!”
醍醐阿达若凑近了看,便能发现,任弘这一刻还真不像狐狸,而似一头风雪里迈步的老虎。
一月初的金城很冷,呵出口便是白气,但任弘纵马而过时的话语,却让辛庆忌热血沸腾,叫募兵们心中燥热。
“诸君,当年在西域,我单骑万里觅封侯,一人灭一国。”
“而今日,吾有五百骑!能灭几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