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大家心中都十分高兴,尤其是任弘,毕竟从接到使命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半年。
胯下的萝卜终于不用天天跑路了。
快要抵达渭水的时候,他们来到了一个叫“细柳”的亭驿,渭水河畔还剩下些叶子的柳树低垂,昔日周亚夫将军的旧营垒却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亩亩种了宿麦的农田。
“还是以为这细柳会有一座细柳营呢。”
赵汉儿等第一次来关中的吏士们早就听说过周亚夫细柳营之名,还以为今日能看到一座戒备森严的军营。
“细柳营并非常设。”任弘道:“傅公跟我说过,孝文皇帝时,匈奴两次入寇,以十余万人入北地郡,杀都尉,掳人民畜产甚多,甚至还派骑兵烧了回中宫!甚至有些匈奴斥候,南侵已至雍城和甘泉!远远近近的烽火,连长安也望得见!”
一百年前,那真是汉朝对匈奴最恐惧的时候,天天被按在地上随意侵辱,天朝上国尊严扫地,每次被打劫一番后,还得忍气吞声将公主送去和亲。在贾谊看来,这俨然是汉为匈奴之臣妾,只欲痛哭流涕,以为奇耻大辱。
“正是因为当年战场已经推进到三辅了,所以才得在渭北驻扎大军。”
“而现在。”
任弘看向跟自己跋涉了大半个中国的袍泽们,笑道:“因为卫、霍,因为傅公,也因为吾等,汉匈交锋的战场已经被推到西域去了,所以长安,便可以铸剑为犁,再也不需要细柳营了!”
那句话说得好啊。
因为远方有人守护,才有了上元灯节。
任弘只愿长安三辅永远和平繁华,再不必看到烽火,再不用有细柳营。
在破虏燧那段日子让任弘明白了,一味防守是不够的,还得主动出击,打出去!让战争在敌人的地盘上打响。
但不久前,有人却又告诉他:要想完成经营西域的大业,光靠将军吏士们在边境打拼,是远远不够的。
任弘不由想起右谷蠡王身死的消息传到渠犁时,傅介子对他说的话。
当时任弘为自己将宝压在右谷蠡王这个不靠谱的家伙身上而后悔,又觉得傅介子不必为自己扛锅。
“我为何要帮你?”
当时傅介子傲然道:“我是在帮自己,帮所有想在西域挣功名的人,帮那些将血流在这雪山沙漠之间,埋骨于此的人。”
“朝中反对重开西域的声音可不少,上到九卿重臣,下到贤良文学,喧嚣尘上,他们轻轻动动嘴,就可能让将士们流血流汗的努力全部作废。”
“你任道远不是能说会道么?又立了如此大功,正好回去,登上朝堂,助吾等对付他们,为在西域拼命的人,多争些利好!”
所以,任弘才需要一份完美无暇的功勋,傅介子已经决定了,他就是开拓西域一派在朝中的代言人。
“傅公说得没错,战争不止是前线在打,还得要战胜于朝廷,我未来几年的战场,就在长安!”
“在在庙堂之上,在殿陛之间!”
如此想着,他们已经过了长长的便门桥,这是汉景帝时修的渡桥,这样的如虹长桥,渭水上一共有三座,将长安与五陵连在一起。
放眼望去,南边是郁郁葱葱的上林苑,清泉汩汩奔流,池塘纵横相连。竹林果园,芳草佳树,郊野之富,倾斜逶迤连于蜀、汉。缭绕围墙四百多里,中有三十六所离宫别馆。
而东方,则是一座巨大的城池。固若金城雉堞上万,疏浚城池注水成渊,三达的道路既平且宽,十二座通门无比庄严。
这就是长安!
虽然还隔着好远,但任弘似乎已能听到一个帝国正值壮年的心脏,在蓬勃跳动。
咚咚,咚咚,那是亿兆斯民的生活,那是管弦呕哑的安乐,那是朝局议政的争执。
他如同引擎,带动这庞然身躯,缓缓举起拳头,就要狠狠打在匈奴脸上!
不管是曾来过的夏丁卯、韩敢当、卢九舌,还是没来过的瑶光、刘万年、赵汉儿,全都停在了便门桥边,远远望着他,心情激动。
任弘却越过了众人,迎着有些凉意的东风,打马当前。
“长安啊长安,我穿越了两千年,跨过万里山河,终于来到你面前!”
……
PS:第三卷《欲饮琵琶马上催》完。
晚上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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