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那匈奴使带的人太少,都被奚骑吏一弩一个杀了,我竟没混到首级。”
孙十万满是遗憾,若能斩上一两级,便是响当当的功劳,虽然汉朝军功爵制度早已崩溃,可但凡有军功者,秩禄升迁便会顺利很多。
“龟兹王赶到时,见木已成舟,只能再度谢服,礼送吾等出境。”
孙十万得意地指着停在马厩的一辆方厢车:“那些北虏的头颅,都腌好了放在车上,准备带回长安呢!”
“真是精彩!这等英雄事迹,果然比美酒更醉人!”
任弘拊掌赞叹,但他心里却暗暗嘀咕:“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难怪傅介子成了班超偶像,套路都一样啊,果然是有渊源的。”
悬泉置的众人也听得蛮兴奋,你一言我一语,询问细节,而吕多黍得了任弘叮嘱,冷不防问了一句:
“汝等都出门去击杀匈奴使,谁留下照看天马呢?”
孙十万不设防,下意识地说道:
“嗨,两匹天马早在那之前就死……”
卢九舌倒是反应快,立刻捂住了孙十万的嘴巴:“副使都说了不要提此事!”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幸好不远处,罗小狗喊了一声:“肉熟了!”
他将盛满陶盘的馕坑羊肉端了上来,还有一大摞烤馕,对使团吏士道:“我教汝等一种吃法。”
说着便做示范,捏了个烤馕,将串上的羊肉一撸,卷起来一起吃,吃完还喝了一口庖厨刚送来的羊杂汤,发出了满足的长吁。
这滋味,美滴很!
“给我留一串!”
众人忘了方才的事,纷纷上前争抢,没人注意到,任弘却悄然退出了人群,抬头看向依然太阳高照的天空,呼了一口气:
“这下全明白了。”
傅介子此次出使西域,虽然也肩负谴责楼兰、龟兹两国的任务,可他既然是骏马监,主要的使命,还是迎回天马。
但两匹天马,至少在抵达龟兹国前,就相继患病死去,返回千里之外的大宛已不可能,这下,傅介子的使团陷入了窘境,进退两难。
眼看使命就要告吹,而匈奴人,却在这时候将头送了上来……
生死抉择就在眼前,不声不响离开,或能安全返回汉朝,但天马未能迎回,使团将遭到责罚。
若冒险去杀匈奴人,虽然很可能会失败,全部覆灭,但若是成功了……
“便能将功补过!”
这下,许多奇怪的事情便明白了:为何傅介子在龟兹行险时,毫不顾忌自己的主要使命。
为何使团吏士对天马闭口不谈。
搞清楚事情真相,丝毫不影响傅介子在任弘心中的形象,反而,他对这位汉使更加佩服。
“好一个傅介子!”
任弘露出了笑:“真是个富贵险中求的赌徒啊!”
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西域闯出一番事业!
“不过,傅介子现在也不确定,自己能否功过相抵吧?”
因未能完成使命遭到处罚的汉使多了去,比如汉武帝时的公孙弘,第一次被征召后,奉皇命出使匈奴,因为使命完成的不尽人意,便被遣退回乡。
若是没有汉武帝第二次征召,若没有菑川国的人依然头铁推荐了公孙弘,白衣丞相的仕途恐怕就到此为止了。
而今,傅介子虽然斩了匈奴使,可毕竟没带回天马,大将军霍光究竟会如何处置他?犹未可知。
这种未知和不确定的心境,倒是对任弘很有利。
“如此一来,我便不是锦上添花。”
“而是雪中送炭了!”
任弘心中大定,与正就着馕吃烤羊肉,又喝着羊杂汤佐餐的孙十万等人告辞,便朝悬泉置内走去。
他知道,传舍之中,招待傅介子等人的宴飨,就快开始了……
任弘拍着自己的肚子:“开胃小菜已经吃饱。”
“正餐,该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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