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章看着她,执着的问道:“所以妈妈,你根本不想我们长大是不是?”
何槐放下啃的光秃秃的玉米棒子,纳闷的看着两个孩子:“你们怎么会这么想?”
“你们长不长大,跟我又没什么关系,当然是随便啦,我怎么会不想你们长大?”
她根本懒得想好不好。
何槐认真的说道:“你们是人类生出来的孩子呀,长到最大对于我来说,也就一丁点儿。一丁点儿和一点点,在我眼里没什么区别。所以,随便你们是一丁点还是一点点,我都觉得可以接受。”
爱长就长,不长也无所谓的。
“可是……”
何含何章有点沮丧:“可是不救他们的话,他们真的很可怜啊……”
何槐想了想:“可是我当年大旱的时候,全身枯死只剩根部一点点。最后挣扎了三年才让根全部活过来哩。或者饥荒时被人把全身的皮扒了……我也很可怜啊。”
人类啊,爱折花铲树,掐叶掰枝。
它们不是不疼,只不过不会说话,更善于忍耐罢了。
尤其是阿槐大人这样一千多岁的树,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
何章不说话了。
倒是何含偷偷小声说道:“有些人类很坏,可是有些人,也很好的啊。好的人救一下,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她的那些残疾的朋友们,当年如果有好心人来救的话,现在就不会在孤儿院被人家瞧不起了。
妈妈的能力很强很强,远比她表现的更强,但是,为什么不愿意动动手指,让大家好一点呢?最后还得他们用钱来诱惑……
何槐想起了舍友们,赞同的点了点头:“所以我最后没拿到钱就给他们治了啊。”
哎呀,这么一想,今天阿槐大人也是五讲四美三热爱,核心价值在心间的好槐树嘛!
她骄傲的想着。
…………
本质上,对于何含何章这种叛逆期偶有的消极情绪,阿槐大人根本不在乎——她是槐树,不是人。人类在她眼中,就像草木在人类眼中一样。她根本不想浪费自己宝贵的脑子,用来考虑人的想法。
就像许多许多年,有许许多多的人聚集在它身边,说她是一棵鬼树,只能带来不详一样。
那时候她还不会跑,那场大火把她的枝桠烧的彻彻底底,根部每天都在疼,足足六年,她都没有睡过觉。
当然,六年后,她积攒到足够的灵气,一举冲破了土壤,迅速生出了粗壮的树干——那时,她又被当时的皇帝说成是祥瑞,每天甚至还能享受香火供奉。
所以,人类可以随便处置她。
她也可以随便看待人类。
没毛病的。
不同的是,草木可以活千万年,而人类只有区区三万天。
人类会去研究一棵树,而阿槐大人则喜欢研究美食,归根到底,这其实没什么差别。
所以,人不会在乎树的评价。
她也不会在乎人的评价。
物种最基本的本能,就是生存和繁衍。
她首先要保证自己的生存,然后想办法繁衍,这是镌刻在种子中的执念,哪怕是蒲公英或苍耳,随风随兽跋涉远方,都只为了这一点。
千千万万年后,当这片大陆重新改变,物种新生或者灭亡,而她的基因已经镌刻在四面八方……
这,就是一棵树的终极梦想。
阿槐大人被自己所肩负的重大责任感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