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洁圆月当空,一个修长的身影对月兴叹,是子弃!
他长身立于院中,手执折扇于胸,抬头对着天上的月亮,眼睛眯着,像是沉浸在月亮光华的洗礼中。
子弃一定听到了叶飞推门出来的声音,但他没有动,保持着当前的姿势沉浸在美好的氛围之下。
叶飞走到距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找了处平坦处坐下,静静地看着。
两人就这样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子弃忽然吐出一口浊气,从抬头望月的姿势下恢复过来,睁开眼睛望向角落中的叶飞:“还没睡?”
“睡不着。”
“有心事!”
“行渊呼噜打的太响。”
“哈哈哈。”
“你怎么没睡?”
“你知道人的一生什么东西最宝贵吗?”
“性命?”
“不对。”
“尊严?”
“不对。”
“那是什么。”
“时间,时间是最宝贵的!所以我向来不睡觉。”
“时间是最宝贵的,所以从不睡觉?”叶飞无比震惊地望向对方,从子弃那里,又听到了一个惊世骇俗的言论,“你从来没睡过觉吗?”
“从出生那一刻开始,我从未睡过觉,并且天生就懂得修炼的方法。”子弃既自豪又坦然的回答,“我出生的时候天生异象,有神兽护航,是天选之子。”
“这么说来,你也是少而知天命了。”
“何止是少而知天命,在娘肚子里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眼见叶飞一脸震惊,子弃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逗你玩的!我只是告诉你,人的一生时间是最宝贵的,什么都可以浪费,唯独时间不能浪费,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去创造生命的价值。”
“不,我倒觉得你不是在撒谎。”叶飞盯着子弃,特别是盯着他的眼睛,在提起少而知天命的时候,子弃眉飞色舞,神态中流露出的自豪与憧憬绝不是杜撰虚构能够产生的,“你天生不凡,一定活的很辛苦!故意让自己世俗化好活的轻松些,却又用力过猛,显得不那么协调,我似乎能够看懂你了。”
“你说我活的辛苦?”子弃幽幽地望过来,看不出那目光中表达的意思,但隐约可感到几分凌厉。
“这种感觉我也有过,白羽也有过,是生而不凡的代价,伴随而来的孤独与寂寞,没人比当事者更能了解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子弃不愿承认,却也不反驳,以嘲讽口气质问叶飞,“你的意思是,咱们是一类人喽?”
“某些方面很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少年,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我叫叶飞,不叫少年。”
“好,叶飞,给予你资格与我对等谈话。”
“不必给予,我本来与你就是对等的。”
“年轻人够狂、够傲,对我胃口。”
“你已经不年轻了,不还是一样的狂和傲嘛,可见是否狂傲与年轻不年轻没什么关系。”
“你怎么总喜欢反驳我啊。”
“因为你总是先入为主的抛出某个观点,但那观点明显是错的。”
“这大概是身为儒生的习惯。”
“这个习惯不好。”
“我不会为了某一个人改变自己的习惯。”
“没想你改变什么。”
“很多年了,没有一个年轻人能够和我对等的交流。”
“行渊他们不行吗?”
“他们把我当成前辈。”
“我不喜欢前辈这个词,我喜欢朋友或者老师。”
“你觉得咱们可以成为朋友?”
“起码不是敌人。”
“万一成为了敌人呢。”
“我答应关键时刻放你一马。”
“放我一马,哈哈哈哈。那好,我也答应关键时刻放你一马。”
“谢谢。”
“好像被你下套了。”
“哈哈哈哈。”这次轮到叶飞笑了,不知是真的在下套,还是在笑话子弃多心,“从新介绍一下,我是蜀山第十四代掌门弟子叶飞。”
“你好,我是子弃。”
“这样介绍是不是不公平。”
“是否公平是心中的评判!我觉得很公平。”
“那好。”
“我发现了,你真是在套我话啊。”
“你多心了。”
“臭小子鬼精鬼精的,不过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我是很聪明,但不鬼精。”
“咬文嚼字,你比儒生还像儒生。”
“你是以儒入道吗?”
“靠着三寸不烂之舌可以改变自己,却无法撼动天下,所以我选择入道。”
“我有个儒生朋友,为了心中的理想而死,他临终前似乎在儒法中感悟到了力量。”
“你的朋友思想境界一定很高,可惜领悟的有些晚了。”
“这么说儒法之中真的存在力量喽?”
“当然,否则我为何如此强大。”
“厉害。”
“比起令师呢。”
“你是说蜀山掌教?”
“当然。”
“当然是师父更厉害了。”
“李易之真是会带徒弟,这点比白眉强多了。”
“子弃,你有几个徒弟。”
“又想套我话了是吧。”
“你总是多心”
“比起你师父,我的徒弟多太多了。”
“收徒不是应当注重质量吗,毕竟仙法传承需要正统。”
“你怎么忘了我的另一重身份!我是儒生,儒生最大的理想便是让天下大同,让整个天下的臣民全都认同自己心中的圣道。”
“所以你广收门徒?”
“不错。”
“子弃,你真的不睡觉吗?”
“何必骗你。”
“不睡觉不会困吗!”
“有理想支撑,再疲劳都是享受。”
“你真可怕!若是和你这样的人做对手,一定是一场噩梦。”
“所以千万不要成为我的敌人。”
“万一不小心成为了呢。”
“正如你所言,我会成为你挥之不去的噩梦。”
子弃和叶飞说话的时候,叶飞和子弃说话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两个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始终站在恰当的位置不去越雷池一步,似乎在互相戒备,似乎永远无法真的走近对方,似乎是聪明人应有的距离,又或者,明明非常欣赏对方,却又深深明白,成为朋友永远只是妄想。
夜下,一老一少两个不凡的男人静静地面对星空,漫天星光是他们要去摘取的,这世上若说是有人懂得彼此,那大概就是对方了,这是生而不凡者应有的宿命。
随着一阵冷风吹来,叶飞对子弃说:“子弃,有个愿望希望你能答应。”
“说来听听。”
“我想和你下棋。”
“下棋?”
“下你和白眉上仙一样的棋。”
“哈哈哈哈,绕来绕去,原来小心思用在这了。”
“你能答应我吗。”
“你会死的!”
“你答应饶我一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啊,原来你小子一直在做局。”
“你夸我是聪明人。”
“太聪明了显得不真诚。”
“或许我只是想单纯地下一盘棋。”
“你确定?”
“确定。”
“那好,过来吧。”子弃向叶飞招手,叶飞从他自然而然的动作中嗅到了一丝危险,僵在原地许久未动。
子弃笑:“怎么?怕啦?”
叶飞道:“腿麻。”这才缓缓起身,抖抖手脚,向着子弃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