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一回,高四海沉默了更长时间,眉眼之间罕见地露出了痛苦悲戚的神色。
他当年犯下大案潜逃海外,到了南洋后花了两三年的时间才艰难立足,那段时间自然无力顾及留在国内的家人。
等到他稍稍站稳了脚跟,派了马仔带着钱财悄悄回到国内探问家人近况,才知道已经是家破人亡了。他的妻子受了很大的牵累,不但丢了在政府机关里的工作,连房子都被收走了,只能带着六岁的儿子流落街头,处处受人欺凌,连上家都没有哪所学校肯收——没有谁会待见一个灭了人满门的杀人犯的家属。
最后的结果便是,他的老婆在生活的重压与外人屡屡欺凌之下拉着儿子绝望投河,所幸孩子被路人救了上来,就此彻底成了孤儿,被政府收进了孤儿院。又半年后的一天晚上,他的儿子在孤儿院里打伤了其他孩子,然后就此逃亡,从此之后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这些年来,高四海也一直想方设法寻找儿子,为此花费了无数的钱财与心力,可是人海茫茫,又能往哪里去找呢。、
然而枭雄倒底还是枭雄,过往的惨痛与遗憾只是那么一瞬,高四海终于还是打破了沉默,狂笑了起来,扬起眉头傲然道:“杨小宝,我是蠢,我是害得我自己家破人亡,可我毕竟还是赢了你!”
杨小宝笑了笑,淡淡地“哦”了一声,问道:“高老狗,我讲完我知道的故事了,你是不是也该讲一讲你知道的故事,关于韦家,还有韦庄本人的故事。反正还有时间,正好讲来听听解个闷儿。”
“你输了。”高四海冷冷说道:“赢了才有资格听故事。愿赌服输,这是定好的规矩。”
“就算你不说,我也大概能猜到一些。”杨小宝打了一个哈欠,懒洋洋地说道,“别看你在南洋混得挺大的,其实就是个唯利是图,利欲熏心的土鳖,黑眼珠只认得白银子,满脑子都是钱钱钱,利利利。像你这种货色不会有兴趣,也没那个胆量去掺和所谓的高层政斗,但你还是答应了那伙人,那肯定就有一个你不得不答应的理由。”
“你怎么知道我答应了?”高四海头也不回,冷冷说道。
“因为你知道了韦庄计划退休的日子,也就是执行任务的期限。这种层级的大事,你如果不先答应,对方绝对不会跟你透露半点细节。”杨小宝淡淡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找到你帮忙打韦庄的主意的那伙人,恐怕是南洋那边的对吧?”
“你又怎么知道了?”高四海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嗤笑了一声,“想诈唬我?”
“没办法不知道啊。我虽然不怎么关心国家大事,新闻总还是时不时会瞄两眼的。我们华国跟南洋那边几个国家最近几年一直不大和睦,这个地球人都知道。那些岛国的猴子们杠正面杠不过,动歪脑筋想玩阴的也很正常。”
“另一方面,你又有很深的南洋背景——你是在那边起的家,你的根基是在那边。你在那边混得那么大,都闯出赌王的名头儿了,没有当地军政势力做后台撑腰那是绝逼不可能的,这一点古今中外都是一个鸟样。”
“如果那一伙势力想在华国搞事情,找你是顺理成章的,毕竟你在华国这边的势力也不小。而你是绝对拒绝不了的,就算再怎么不情愿也拒绝不了。全天下谁的账你都可以不卖,只有那伙人的账你是不得不买。所以你就不情不愿地答应做汉奸了。”
说到这里,杨小宝停了一下,淡淡地补充了一句,“当然了,也可能对方开价足够高,你是很情愿的也难说。”
“我早就不是华国人了。”高四海面无表情,“十多年前,我就在南洋当地入了籍。”
杨小宝点了点头,冷笑道:“这就好,这就好,多了一个外国敌人,少了一个本国汉奸。”
话讲到这个份儿上,就再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漫长的“讲故事”终于告一段落。高四海一言不发,沉默地开着车,加快了车速。
很快,警车开到了一个码头堆场旁边,紧靠着一辆油罐车停了下来。
“下车!我要上船了。咱们在这里分手比较好。”
高四海拨下了车钥匙,回过头看着杨小宝,冷冷说道,“杨小宝,我好心提醒你一件事,我身上捆得炸弹威力很大,旁边又是油罐车,所以就算你枪法再好,隔了五十米远还能一枪打中我,我手里的引爆器一松,你还是得陪葬——何况你的枪法真的很烂。所以,咱们还是都老实一点儿,对大家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