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承恩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天圆地方的半空正漂浮着一条银光闪闪的溪涧,每一笔无比柔顺的峰回路转都是巧夺天工;水流透彻得可以看清楚每颗水滴都仿如珍珠一般圆润;星星点点的光芒最终连绵不绝地坠下,汇集成一道柔祥瀑布,平和地落进了天蓬手中。
这般景象,吴承恩做梦也未曾见到过,更想不出贴切的辞藻去形容描述,只能说它实在是人间不可觊觎的绝世美景。痴迷之中,吴承恩情不自禁探出手,想要去触摸一下那诱人的绵绵溪流——幸而,旁边的铜雀不动声色的拍了他肩头一把,才让他意识到自己失了魂。
别说那看傻了的吴承恩;就连一旁疯疯癫癫的青玄,也被这银河吸引,忍不住转头看着天蓬和大器的二人对峙,他自己则开心地手舞足蹈。
得幸于此,青毛狮才有机会屏住气息,拖着白象悄悄远离了几分。牛魔王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悄悄地朝着狮驼国两兄弟招手,示意他们赶紧躲过去。
同时,场内的大器全无平日里的懒散,神色显然比以往谨慎百倍;刚刚他抛出去的三枚骰子,此刻连影子都没有留下,全部被空中的银河所吞没。
大器仰着头,看着银河一脸纠结:“呃,总不会是扔太高了吧?”
事情当然不是因为如此;大器心中明白,自己出招还是慢了半拍——这银河第一道作用,便是“夺光”——任凭你手中是什么兵器,都会被这滔滔溪流卷走。定睛细看的话,三枚骰子其实就在银河的光芒里不断翻滚,六面花色久久没有定格,最终旋转着卷入了瀑布,进而落进天蓬手中。天蓬略微犹豫,还是抬手,一把握住了那三枚还在转动的骰子。
“你倒是不怕死。”大器耸耸肩膀,想要窥探一眼花色却不能。这句话并非逞强——那骰子迟迟落不定,乃至于越转越急,迸得天蓬满手是血。最要命的是,这骰子的重量,足以叫天蓬站立不住。
天蓬知道,自己如果想要全身而退,就不能让大器的骰子落回他手里。而大器呢,心中也不是太急:无论天蓬本事高低,大器都自信这骰子除了自己之外是没有人可以接得住的,或迟或早总会落下来——只是,天蓬能坚持这么久,倒是让大器意外三分。
天蓬手捧着银河汇聚的瀑布,朝着大器的心口方向横着挥动钉耙。顷刻间,那滚滚银河便分成了九股,安静而又沉重地向大器头顶方向流去。
大器想也不想,脚下用力,人已经跃至天蓬面前,双拳并发便是一阵连续发难。密如骤雨的重拳,频频落在天蓬的肉身之上。这一次,天蓬的身影不再有任何涟漪变化,反倒是空中的银河有了些许波澜。天蓬单手挥舞着钉耙勉强一划,似乎想要对大器下手。
“又不是第一次见到了,刚才吃了亏,现在我怎么会上当?”大器不急不躁向后跳了一丈远近,身法闪烁之际从容避开,绝不肯去碰触那诡异的兵器。虽说那天蓬的动作缓慢,但是大器也没有动任何去夺下兵器的心思,生怕还有什么陷阱等待着自己。
天蓬脸上一笑,而一旁的青玄拍着巴掌,乐得龇牙咧嘴,仿佛看到了一场好戏。
大器皱眉,似乎不懂得二人为何有如此反应;但是随即低头,大器已经看到自己的腹部在渗血;掀开执金吾的制服,肌肤上已经被划出九道深深的伤痕。
奇怪……大器捂住肚子,终究是吃不住重伤带来的眩晕,巍巍战战地半跪在地上——我应该没有中那“银河”啊……
一旁的铜雀看到这里,心中忍不住感叹:那银河漂浮空中,水面下方却恍如明镜,映进世间的一切倒影。刚才虽然天蓬在现实世界之中钉耙落空,但是在银河的幻象里,随着水面一阵波动,钉耙则是碰触到了大器的腹部。
“真是晦气……”大器垂着头,猛然发了脾气,朝着地面便是一掌砸下;整个大地都为之一颤。天蓬脚下不稳,身子一晃,手中藏着的骰子便迫不及待落向地面。三个花色,迸发出异样的光彩,映在天蓬的身上。
“麻烦看一眼,倒是几点大小?”大器开口问道,同时已经站起身来,再一次揉搓着拳头。
那天蓬一脚上前,隔在大器和骰子之间,绝不肯泄露出点数大小。大器咧嘴一笑,抬头细瞧后忍不住表情一紧——天上银河,早就映出了骰子的倒影;只是这个花色,实在叫人害怕!
五、五、六。
“天要杀你,怨不得我。”大器说着,紧了紧自己的腰布,然后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心里畅快淋漓——多少个百年,自己都没有见过“六”了。
天蓬似乎知道大事不好,自然不肯坐以待毙,急忙探出左手——那银河坠成的瀑布便移到了他面前,作为一道屏障。然而还未等天蓬下一步有所行动,大器的拳头已经穿过重重银河,直抵天蓬面门——
血肉迸裂的声响。
哪怕有银河掩护,天蓬依旧被击飞了几丈之远。大器则是站在原地,看看那三枚落在地上的骰子后,又抬头看了看银河,心里只有苦笑。
地上的骰子,花色分明只有一、四、五。
“你这是诱我诈赌啊,天蓬……”大器此时才明白,定是那天蓬操纵了银河,故意错映出其他花色被自己瞅见,这才引得他破了誓戒。
果不其然,一股巨大的力道忽然从他体内腾起,霎时间便反噬了五脏六腑。大器捂住心口位置,狼狈地向前踉跄几步,他重新攥住地上的骰子。只是,虚弱至此,大器似乎没有力气抛起手中的法宝来再开一局。
而天蓬,看起来并无大碍,只是俯身不断咳嗽。
一旁还未参战的李靖暗道大事不好——终究,还是让这天蓬占到了便宜——更严重的,便是大器都有可能命丧于此。眼下已经顾不得太多,李靖一甩盔甲后面的披风,右手握紧宝塔,便要亲自下场。
大器头也不回,只是猛然向后抬起手,示意李靖不要轻举妄动:“老爷子,看着就行。咱执金吾不能以多欺少,传出去了,一方面不好听,倒给他们斗败找了借口……而且,咱们之前说好的……”
一边说着,大器一边紧了紧自己的腰布,想要捂紧腹部的伤口。然后他活动了一下肩膀,朝着自己的双手手心吐了口吐沫后不断揉搓,眼神重新落在对面的天蓬身上:“天蓬,由我对付。”
“那是在禁锢了‘银河’的情况下!”李靖大声回应道,语气焦急。之前虽然安排了大器对付天蓬,但是眼下局势远远超出预计——李靖心里明白,论起来,这大器至多有三成胜算。只是战场上瞬息万变,天蓬不可能留给李家喘息的时间。
“坠。”天蓬轻语一声,银河霎时响应——几颗细小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像是萤火虫一般飞速砸向大器的脑袋。大器忍痛抬手,将手中的骰子一一射出,迎面击落了那袭来的十几枚流星。虽说破解了眼前招式,骰子也已经一一回手,但是面对那一步一步拎着钉耙朝着自己走来的天蓬,大器已然束手无策。
“朕看到了。”天蓬踱着坚定的步伐,微微仰头:“朕在银河中看到了李家的落败,朕看到了你们一个一个死无全尸,朕看到了执金吾化作历史,朕,在银河中看到了清晰可见的一切……”
听得这番言语,李靖不再理会大器的要求,已经祭起了手中的宝塔,准备落场战斗。
“吹什么牛?”大器喘着气,忍不住挖苦道:“妈的头上一片稀里哗啦的银光罢了,糊弄糊弄别人差不多得了,你倒还真能看到一切?”
听到这里,天蓬第一次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你说得对,朕其实并非能看到一切。”天蓬笑了笑,闭上了眼睛:“这银河,映下了古往今来的天地万物……而朕,却再也没有见到过嫦娥。”
一番话出口,场内突然安静。
李靖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开口道:“天蓬,若是说到嫦娥的话……吴承恩他们带来的那个女子,唤作玉兔姑娘……你,可曾见过?”
天蓬没有回应,只是睁开了眼睛,死盯着李靖。
“怎么说呢……”李靖揉了揉自己的腰,反倒是重新坐下,似乎没有了下场的打算:“那姑娘吧,我瞧着都觉得亲切……”
“住嘴。”天蓬冷冷说道。
“那姑娘的音容笑貌,八成便是……”李靖迟疑片刻,最终还是继续说了下去:“那姑娘,八成便是嫦娥的转世吧……”
“不,她不是!”天蓬一吼,整个银河都沸腾了起来,喧嚣的浪音夹杂着无比的愤怒:“没有人是嫦娥的转世!没有!嫦娥还活着,怎可能有什么转世!她只是躲起来了,不愿意见李家,不愿意见我罢了!”
一厢情愿的否定。
是的,没有人可以是嫦娥的转世,即便有人如出一辙也是如此。嫦娥那么善良,她怎么会殒去呢……她一定是躲在一个没有了纷纷扰扰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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