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千里之外,李家。
天色刚亮,一众执金吾已经梳洗完毕,早早地便奔着那天圆地方的会场去了。
半个时辰前,袁天罡带着半袖子血污回去换衣服时,众人便都知道事情在一夜之间有了变故。果然,一向不急不缓的大当家很快便下了一道死命令:
今日里,除特殊交代外,各个执金吾离了宅邸后需集体行动,切莫落单,以防万一。这个万一防的是谁、是什么,虽然没有明说,大家却也心里有数。看来狮驼国三雄,确实要赶在天蓬之前对李家发难了。
其实李靖这番话,是给袁天罡一个台阶下——唯一要担心的人,只有袁天罡而已。苏钵剌尼已经盯上了袁天罡,李靖却知道袁天罡的脾气,自然不能开口明说“你不能落单”,所以只好出此下策。众人不知究竟,只当是大当家稳妥。
幸好,昨夜之事,执金吾倒也没有吃什么大亏——当然了,李晋肩头的伤不算轻——不过也幸好伤得只是李晋,着实算不上什么大情况,不用当值留在院子里养伤就好。
“别出去丢人现眼。”袁天罡临出发之前,恶狠狠吩咐道——毕竟千百双眼睛都在盯着执金吾,现在重伤了一个,还是遭了自己人的毒手,传出去了岂不是贻笑大方?
李晋自然是乐于可以偷闲一天,老实点头。
大器忙里偷闲找到了六萬,要她抽空来帮李晋瞅上几眼。以大器和六萬姑娘的交情,这自然是小事。虽然这些天里,六萬姑娘不需要上一线执勤,却也是忙得很——毕竟水陆大会开幕之际,多了一个重伤的万蝗需要照顾。虽然万蝗这人有些心术不正,但毕竟他身上穿着执金吾的制服,六萬姑娘倒是尽心尽力。
凭着六萬姑娘手中的桃枝,那万蝗总算是恢复了心智,元气经得那桃枝照顾也大有精进,算是因祸得福。不出三日,他便能重新披挂上阵了。这万蝗早就打定主意,只要自己重新出山,第一件事就是要去找那个书生报仇血恨。
只是,这件事,似乎又没有那么着急。
一大清早,宅子里的执金吾便全部随着李靖出发了。万蝗也不管时辰,已然拿出了酒壶,一杯一杯自斟自酌,慢悠悠喝了起来。
隔壁房间里,却吵耳地厉害。一方面是李晋的哭叫,另一方面则是六萬的数落声,嘴里都是责骂李晋不该带坏了大器天天喝酒耍钱。李晋心里苦,但是疼得说不出。与其在这里遭罪,倒还不如拖着伤辛苦辛苦出去执勤呢。
“哮天你让开!”六萬嘱咐道。一阵银光后,哮天缩在了墙角,哆哆嗦嗦不敢睁眼看。只见六萬抬起桃木枝,一把扎进了李晋肩头的伤口。李晋一翻眼,不再吭气了。伤口总算开始愈合,里面袁天罡留下的真气顺从得融进了桃木枝中。
疗伤完毕,六萬擦了擦头上的汗,再将李晋的伤口小心包好,摸了摸哮天的脑袋后,这才起身出去,从外面关上了房门。
好了,还有一个需要照看的,就在隔壁……
六萬走了几步,转进了隔壁房间。里面的万蝗坐在太师椅上,一脸笑意:“来啦?”
六萬笑了笑,转过身去,将房门关上——这是规矩,毕竟每个执金吾都各自有秘密,有些本事也不想被别人看到,哪怕是同门手足。
六萬照规矩做着事,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把自己送进了火坑。
万蝗色胆包天,借着酒劲儿从后面一把搂住了毫无防备的六萬柳腰。六萬心下一惊,还未来得及开口责骂,万蝗的双肩已经迸出了两根半爪半手的物件,死死捂住了六萬的嘴巴。
“别怕……早就知道你对我的一片心意了,嘿嘿。”万蝗说着,将六萬搂在怀中,眼瞅着嘴巴就要凑到六萬的脸蛋上:“我也打听过了……你一个姑娘家,守活寡多年,也是辛苦啊……是不是之前的青梅竹马没什么指望,这才找准我受伤的机会主动凑上来投怀送抱吧……嘿嘿,你是不是也知道,大当家对我另眼相看,知道我未来飞黄腾达?其实,我不介意……这么漂亮的脸蛋,这么诱人的身材,我怎么能不愿意呢……你次次关门,我早就知道你暗示的心意,只是一直都人多眼杂,我才忍耐至今……”
说话间,万蝗搂在六萬腰间的双手开始向上摸索,嘴巴也朝着她的脸蛋凑了上去。
六萬并不擅长于搏斗,尤其是被人近身之后。她本能地摸出了桃木枝,却不知如何发招。眼见万蝗的双手越发不像话,六萬心一横,双手握住了桃木枝,朝着自己的腹部便是一刺。桃木枝贯穿了六萬的肉身,直逼身后的万蝗——万蝗没有料到,这女人竟然第一招便是打算同归于尽,急忙一把将其甩开。
六萬姑娘摔在了墙角,登时便晕了过去。
“妈的,装什么。不想着荣华富贵了吗?我可怜你,你倒是来劲了。”万蝗气不打一处来,随即自己转身锁好了房门,这才一边迈着步子,一边宽衣解带……
一道银光,从门缝里泄了进来。
哮天一口便死死咬住了万蝗的脚踝,同时死命地向后拽。万蝗哎哟一声,低头见是那只一直不喜欢自己的看门狗,顿时怒从心起,裤腿处涌出了数只巨大的蝗虫,爬上了哮天的后背开始啃咬。这些妖虫与吴承恩收拾掉的不大相同,都是血红色的外骼。哮天吃不住疼,低低呜嗷一声,松开了嘴在地上前后打滚,想要甩掉身后那几只吸血吃肉的虫子。
万蝗看了看腿上的伤口,已经见骨。这份伤痛,令万蝗终究恼羞成怒,一不做二不休,当即释放妖气,整个人变作一丈高矮,虽然勉强还是人形,却已经是蝗虫模样,四肢变作六肢不算,筋肉也是异常粗壮,嘴巴更是顺势变作四瓣不断咀嚼着。
“咬我!?”万蝗抬起粗壮的腿,朝着哮天最柔软的肚皮便飞起一脚。小腿不仅弹得凶狠,上面也是挂满了细细的倒刺。一踢下去,哮天只是贴着对方的腿部被掀翻,却没有办法飞出去,肚皮上也多了一层层伤口。但是,哮天却没有出声,只是紧盯着眼前的万蝗咬牙,从牙缝里挤出呜呜的威胁声响。
万蝗见状,只是冷笑,他俯下巨大的身躯,用两只同样充满了倒刺的前爪一把捏住了哮天的脖子,送到了自己的嘴边:“狗肉入口应该不错吧。看看你到了我的肚子里,是不是还敢这么瞅我!”
是的,万蝗知道事情已经一发不可收拾。好在今日特殊,宅子里竟然不见任何身影;这样一来,只要吃了这只狗,再把晕在旁边细皮嫩肉的六萬一并吞进肚子,便能死无对证。日后有人追问起来,自己便一问三不知——如此,才能保住自己的名声,以便未来可以顺顺当当走到执金吾大当家的位置……
脑海之中美梦未醒,万蝗忽然惨叫一声——哮天不管不顾,朝着万蝗挂满倒刺的胳膊用尽力气便是一口,毫不畏惧,嘴里面登时流了很多血。
门外,传来了李晋拍打房门的声响——他听到了不对劲的声音,又闻到了血腥味,这才猛然惊醒。只是,李家的门闩并非一般材质,只要上锁,便坚如磐石。
万蝗哪里有哮天的骨气?听得有人敲门,他慌乱地一把甩开了哮天,捂着已经折断的胳膊怒从心起。只见万蝗的双腿渐渐便得细嫩了几分,倒刺虽然不见了,却化作了两把锋利唐刀的形状。万蝗一步一步垫着脚走到哮天面前,猛然抬腿,朝着哮天的肚子下了死手——
叮的一声。
“打狗也要看主人的面子,自古是这么个道理吧。”不知何时,被拒在门外的李晋已经蹲在了哮天面前,右手抚摸着哮天的脑袋,脸上都是讪笑——同时,他背着身,抬着左手两指,夹住了万蝗迎面踢来的腿刀。
门闩不知何时断做两截,叮当落在地上。
哮天看到自己的主人后,终于委屈的呜呜起来,伸出舌头舔了舔李晋的手心。
唔?看门的那个李什么来着……万蝗看到突然出现的李晋,心下一惊,却又随即平静——只因为他四下扫视一番,确定来这里的人只有看门的一个人,其他执金吾都没有露面。算你倒霉,看来今天自己手上,又要多一条人命了——
万蝗打定主意,准备收腿回来再次发招,一并将一人一狗同时弄死。但是,万蝗用了力气,却发现被李晋用双指夹住的腿刀一动不动。这小子果然是个下人,力气倒是挺大——万蝗见自己抽身不得,即刻换了思路,原地单腿腾空而起,横着朝着李晋的脖子劈出去了另一条腿——
但是,一声脆响,李晋的二指已经捏碎了万蝗的腿部外骼。万蝗一声惨叫,被李晋用双指夹着摔在了地上。
“卷帘虽然为人阴险,却也素来不肯犯下这等恶心事。他手底下怎么教出来你这么个玩意……”李晋依旧没有回身,只是蹲在地上无可奈何地搔搔头。同时,他伸出手,哮天便化作银光,附在了主人身上。银光散尽,李晋站起身来,却有些立不稳,他抚着肩头的伤口,嘴里依旧嘟嘟囔囔:“执金吾真是缺人,连你这种玩意都能进来,至于么。”
身后的万蝗早已经听不进去任何一个数落的字,直接张开四瓣大嘴,振着背后的翅膀本能地顺着李晋肩头伤口的血腥味扑了过来。四瓣口器,皆是黑得发亮,看得出里面凝着厚重妖气。
时间仿佛被凝固了。万蝗清清楚楚看到,李晋确实是缓缓转过身来,不紧不慢地揉了揉了自己的肩膀,然后脸上还露了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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