茬,颇有兴趣。
“我与你二哥,到了他李家大门,竟然才有十个执金吾迎身……”青毛狮有话直说,语气里也是略带委屈:“他李家素来知道我能惹事,怎得,只派十个人,却不是小瞧了我与你二哥?”
白象听到这里,也算是哑口无言:怎得,人家少派几个人盯着你,你还不舒服了?天下间还有这等稀罕事……
“大当家言重了。”旁边一名执金吾听了个大概,倒是忍不住笑了:“咱李家如何会小瞧狮驼国三雄?只是主家繁忙,才失礼不周。而且,大当家素来只是酒后才会原形毕露张牙舞爪,咱们都小心记着呢。您没喝酒前,绝对是贵客,咱犯不着日防夜防。”
听完这番尖锐评价,那青毛狮反倒开心,频频点头:“对对对,这么说来咱便没丢面子。”说罢,他便哼着小调,乖乖回了房间。
最后一抹夕阳沉入黑暗,塔里的灯火瞬间被点亮。两名执金吾抬头看见灯火,便不再开口。
倒是白象朝着那搭话的执金吾瞥了一眼,也不再多说什么,示意苏钵剌尼一并进了房间。关门前,白象抬眼与两位执金吾对视,随即感激地点点头。
“看来,江湖传言……”白象进了屋子,刚要说话,却见那青毛狮已经随处躺下,甚至打起了鼻鼾,全无防备。白象终是拉下了脸,鼻子都气得有些发红。
堂堂一方霸主,坐无坐相睡无睡相,叫外人瞧了去,成何体统?
“大哥只是困顿,二哥放心,其实大哥他警觉得很!此举只是麻痹外人罢了。”苏钵剌尼看出白象发了脾气,急忙对着地上的青毛狮喝了几声;奈何这番呵斥还比不过如雷的鼾声;眼见叫不醒那青毛狮,苏钵剌尼索性跨了一步迈了过去,坐在了自己大哥青毛狮柔软的肚皮上,对白象说道:“二哥不要生气,大哥素来不懂规矩。我懂规矩,二哥您有话跟我说便是,坐。”
一边说着,苏钵剌尼一边俯身,兴致勃勃地替手边的青毛狮抓着鬓毛里面的跳蚤。那号称警觉万分的青毛狮身子抖了抖,随即微微蜷缩,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任由别人抓挠。
“你们俩,半斤八两。”白象终是压下了怒火——如果连眼前一幕都忍不了,他这几百年估计早就气死了:“门口的执金吾没有撤走。”
“哦?”苏钵剌尼听到这话,只是敷衍:“那大哥便开心了。李家还是很看重他的嘛。”
“多少届水陆大会,入夜之后,登天塔里的执金吾都不会留下。”白象拉了一把椅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这是规矩。”
“莫不是李家知道了大哥二哥有了二心,所以加了提防?”苏钵剌尼终是抬头,只是眼神中只有兴奋。
“毕竟年轻,可能并不记得。你可知,入夜之后宾客不可随意走动,这规矩是何缘由吗?”白象抬头,意味深长地用茶盖滤去了两片茶叶。
“不知道。”苏钵剌尼老实摇头。
“齐天。”白象喝了一口热茶,似是为自己压惊,尽量让自己的言语不会带有丝毫颤抖;他向着窗口望了一眼:“李家之所以有自信可以不放人留守此处,便是因为入夜之后,这登天塔便是那齐天的守备范围。如果晚上有人闹事,那么引出来的,将会是那齐天。执金吾与其说是借机离了登天塔修整,倒不如说,是怕齐天发威之后会殃及池鱼。所以,这规矩,多少年了,也没人敢破。”
“二哥的意思是……”苏钵剌尼停下了手边的动作,显然,白象这番话远比替自己的大哥抓跳蚤有趣;只是,苏钵剌尼的语气难掩一丝失望:“执金吾现在晚上不敢再离登天塔,是因为齐天不在?”
“江湖传言,齐天逃了李家。”白象只是继续喝茶,不置可否:“按道理来说,李家为了掩饰此事,更应该撤走执金吾才对。但是,虽说此时有执金吾看守,却又都不是什么熟脸孔。不好对付的老爷子,小矮子袁天罡,以及那素来喜欢来这里骗钱的李大器——按说为了加强威慑,他们三人起码该留一个于此。尤其是那二当家,踏入他布置的李家风水,实力更上层楼。由他留守这登天塔,才是上策。眼下三人却都不在,倒叫人摸不透了……”
白象知道,这是一个猜不透的谜团。
一方面,可能齐天一事乃是李家故意走露的假消息。留下这等破绽,以便诱敌出手也不是没有可能。
另一方面,也可能是齐天真的不在李家,所以登天塔内才设下如此层层迷雾,扰人视听。
真相如何,不得而知。只不过,即便那齐天在李家……白象瞥了一眼无所事事、又去抓虫子的自家老三,心中安定了不少。
白象之前也故意早早走露己方风声,弄得满城风雨,几乎所有人都在口舌相传,说是狮驼国三雄要有动作。留下这么久的时间,白象便是要看李家如何准备。
想要应对狮驼国三雄,虚实之中,定会留有破绽。
只是,李家似乎反其道而行之;平常时候,三雄到访,最少也会有那托塔天王寸步不离。而这一次,面对着谣传将要造反的自己兄弟三人,排名最靠前的几个执金吾皆是没有露面……
白象心中有一个猜测:就好像,这次水陆大会,最重要的宾客,并非是自己兄弟三人。
奇怪了……论起来,这世上还有谁会比我狮驼国三雄更让李家费心呢?
此时此刻,最为费心的人,正是在李家门口不断徘徊的青玄。
时间不断流逝,吴承恩和青玄依旧无法寻觅到李家的入口。而且,从昨天开始,山林里忽然漫起了大雾。再这么下去,山林里寒气太重,恐怕玉兔姑娘会熬受不住。两人商量着,是否要先撤出李家地盘再做打算。
就在这个时候,青玄忽然警觉地环顾四周——周边那些一直虎视眈眈的几股妖气中的一股,几乎是瞬间殒灭。
紧接着,不到半个时辰,这几股妖气一个接着一个重蹈覆辙,皆是烟消云散。从妖气的互相之间的距离来看,应该是有人下手——论起脚程,下手的人定是高手,几番连战之后依旧步伐稳健。
当周边所有的妖气都消失之后,一股平和气息略作迟疑,终是向着吴承恩和青玄的方向走来。
“吴承恩。”青玄提醒道;吴承恩刚刚对战万蝗,加上餐食不饱,并未修养复原。吴承恩心领神会,即刻和玉兔准备避一避。
没办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收拾掉其他几股妖气,恐怕来的人十分不简单。眼下断不是让吴承恩逞强的时机,也只有靠青玄出手,才能……
“敢问几位,”一个声音,已经近在眼前:“可是去李家的宾客?”
青玄没料到,此人竟然如此之快。
“是。”青玄开口,同时握紧了禅杖,捏紧了念珠。
“那便好。”那声音,越走越近,终于拨开浓雾,现了身形。却见此人一双金瞳,五官标致,举止不凡。乌黑的长发上挽着一根银线,身上穿着一身银鳞甲。现身之后,此人只是双手抱拳,口称“叨扰”。看此人动作,似乎并无恶意。
“素昧平生,萍水相逢。”那人开了口,似是在猜测青玄年纪,生怕自己开口称谓有所闪失:“大师见谅,在下并无恶意,来此,同样是因为收了李家请帖,前来参加水陆大会。只是,既然大师和后面的两位朋友可以出席水陆大会,是否可以助在下一臂之力,在我这书卷上一并签名,众请李家复我海族应有颜面?”
言语之中,竟是君子之风。哪怕近在咫尺的青玄未曾松开手中禅杖,这年轻人依旧不打算有所提防。
“吴承恩,没事了。”青玄终是将禅杖插进了地面,同时招呼道。想来,刚才几股妖气便应该都是此人所灭。但是,感觉得出,都是那几股妖气先起了杀机,才落得如此下场。既然对方自报家门称是海族,便没有什么危险。
想想一向慈眉善目的老板,青玄略微放了心,海族多是尊崇平和之人,应当无妨。
吴承恩和玉兔现了身,走到了这年轻人身旁。年轻人见得玉兔姑娘身影,急忙移目,自觉非礼勿视。
吴承恩倒是熟络,刚才听得这位公子也是要去李家,便忍不住从怀里摸索一番,掏出了一堆零碎后拿出那枚蒲公英,只说自己也是被李家邀请,到了这里宝贝失灵,死活找不到路。
年轻人朝着吴承恩看了看,便抬手接过了那蒲公英,随即轻轻插在了地上。刹那间,那蒲公英开了花,阵阵香气穿透了浓雾。几只七彩蝴蝶被这香气吸引,翩翩起舞,落在了周边。
刹那间,一座金碧辉煌的府邸,出现在了吴承恩等人的眼前。同时传来的,还有一阵熟悉的开心犬吠;两扇大门正开,窝在门槛处打盹的,可不正是李晋吗!
“就这么简单?”吴承恩歪着头,略带惊讶地询问着面前的年轻人:“公子你可真是帮了大忙!”
年轻人笑了笑,只说是举手之劳;这时候,他才话题一转,重新说了自己乃是海族一员,此番参加水陆大会,为的就是替本族正名,这才不厌其烦频频寻觅参与的宾客,希望可以一起联名上书,好能引起李家重视……
“这便也是举手之劳!”吴承恩听完后,便痛快点头,随即在年轻人掏出的锦纸上按了手印。同时,他也劝说玉兔和青玄,一并帮忙。
“我又不算是宾客……”玉兔迟疑,觉得自己资历不够,生怕给对方添了麻烦。年轻人只说姑娘多虑,万灵平等,有无名号并非必要,只求天下归心。玉兔这才上前,也是按了手印。
事毕,年轻人捧着书卷,送在了青玄眼前。
“大师如果不愿过问俗事,在下并不强求。”眼见青玄没有什么动作,年轻人似乎并不刁难,打算收了锦纸。看对方如此谦卑,青玄只是叹口气,还是在寥寥无几的名单中添了一枚指印:“我素来无名……倒是怕让公子的书卷蒙羞。”
“大师言重。”年轻人即刻道谢,满心欢喜叠起了锦纸。就在此时,青玄看到吴承恩的手印上忽然飘起一阵真气,同时勾勒出了他的名字后逐渐散去。玉兔的手印下,也是如出一辙的一番景象。
看到这一幕后,青玄不禁心中一惊,正要开口;却见锦纸已经被那年轻人收入了怀中。
青玄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身后,突然传来了李晋懒散的招呼:
“哎呀,你们怎么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