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争吵,让青玄和吴承恩都知道了对方内心深处担忧的是什么。
两人久久不语。
还是吴承恩先冷静下来,他低声道:“书不见了……”说完便转身四下搜寻。
今日被青玄撞见自己装傻充愣的一面,着实让吴承恩有些感慨,他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
青玄闻言一愣,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便也跟着他一同寻找。
但两人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最后看看天色,青玄开口安慰道:“无妨,反正此事也已经不是秘密了。先回衙门吧。”
当务之急,还是要想办法先解决吴承恩和镇邪司之间的事。再然后……就是去李家的事……也要再多斟酌几分。
麦芒伍和清风明月已经离开,血菩萨亦不见踪影。
吴承恩想了想,青玄说得也有道理,便跟他一前一后地回了镇邪司。
针对于镇邪司的这一场袭击,似乎已经告一段落。
大部分二十八宿成员抵达皇宫之外时,三国师早已经严阵以待;确信皇上安然无恙后,麓国师才怒发冲冠,当着一众太监大声呵斥镇邪司办事不利——竟然让这没名的妖怪近了皇上十里之内!
“麦芒伍呢!叫他出来见我!”麓国师左右扫视,连那平日里绝不露面的瞎子和聋子都在,却偏偏不见麦芒伍。这微妙的违和感,令麓国师心里有些慌。难不成,这场妖变,真的只是麦芒伍为了邀功才刻意做出来的吗?
不,不会的。
麓国师很快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他深知,麦芒伍为人正直,碍于镇邪司名声,他也绝不会走这种旁门左道。而且……京城里这几股妖气已经被眼前的这群莽夫驱逐,倒也算是将功补过。
麓国师发作不得,只能作罢。
此刻血菩萨在那蛮犀洞主丧命的胡同里现身,身边的几个锦衣卫已经封锁了方圆百丈。一群民夫,正在试图将蛮犀洞主的尸首挖出来抬走。血菩萨略微抬眼望了望,并不晓得蛮犀洞主是何方神圣。
“查出来。”血菩萨对近身的锦衣卫吩咐道:“竟然敢在京城对咱二十八宿下手……不杀光了它的残余势力,面子上怎么挂的住。”
几个锦衣卫领命,即刻四散而去。蛇有蛇路,鼠有鼠道。不出一个时辰,应该就能查出来今日这几个在京城作死的家伙到底是何底细。
血菩萨正在部署,有一个锦衣卫巡查之后上前附耳几句,同时掏出了一本书卷——正是吴承恩丢失的那一本。血菩萨接在手中,心中有了些许盘算。
忽然间,那群正在挖地的民夫纷纷惊呼,继而转身逃命。只因为,那地上本已经死透的蛮犀洞主,忽然间抖了抖身子,深吸了一口气后睁开了眼睛。
原来蛮犀洞主当时被吴承恩引着到了胡同拐角,正打算借着视野不便,破墙杀这个书生一个措手不及。但还没等他唤起妖气,忽然间头上就是一片碎土;抬头看,明明什么都没有,却感受到了极强的风压袭来——
蛮犀洞主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他知道,自己天生皮糙肉厚,刀劈斧砍都没什么感觉。现如今能感觉到骤风侵蚀自己,那代表着看不到的东西格外厉害。果然,下一个瞬间,蛮犀洞主避无可避,连同周边的一切,被生生压进了土里。
只是,他一直都未断气。不过,因为他小瞧了这黑衣书生才受到如此重创,倘若再反抗,说不定会步赤炼妖的后尘,思来想去,只能装死力求保命。
甚至,他也多少听到了青玄与吴承恩之间的谈话。
待到那吴承恩与青玄离开,蛮犀洞主本打算逃走,偏偏来此的,又是那声名显赫的血菩萨。蛮犀洞主不敢硬碰,抓住机会,勉强从腰间摸出了一张符纸吞进了嘴里——
血菩萨暗说不好,当机立断,几只六翅乌鸦振翅而出——但是终究慢了半拍。那符纸,乃是赤炼妖送予他的保命法宝,蛮犀吞下之后登时化作鸡蛋大小,继而飞了出去。速度之快,就连六翅乌鸦都无法追寻——
血菩萨无奈,只得召回乌鸦。不过,这妖怪逃离而去的方向,多少说明了问题——
那个方向有什么,大家都知道。
万里之外,狮驼国边境,一家燥热异常的简陋客栈。
店小二长得妖面人形,端着几杯乌黑的茶水,战战兢兢地放在了大厅里唯一的桌子上。桌子一圈,分坐着四个面容一模一样的赤脸人,腰间则都是挂着一张白面具。看这四人,似乎都已经上了些年纪,行动也是迟缓。但是当其中一个人握住茶杯时,里面的茶水忽然就被烫得滚了起来。
店小二放眼看看店外,地上还有些积雪。客栈燥热,多半是因为这四个不速之客随意散发的妖气所致。要知道,这里乃是狮驼国地界,他们竟然还敢如此肆无忌惮?店小二看他们腰上的白面具,敢怒不敢言。
妖怪们自然知道,这是李家的标志。
门外一阵风响,紧接着响起了脚步声。推门而入之人看着不过二十岁年纪,穿戴却极其奢华,与这客栈成了鲜明对比。看他一身黄金饰物,却不显累赘。尤其是头发上扎着的那根金色羽毛,更是点睛之笔。
店小二略微一瞥,随即目瞪口呆,连招呼客人的套话都来不及说,便去急匆匆搬了一把椅子放在了这年轻人的脚边。临末了,店小二思忖片刻,朝着那椅子吐了些口水,然后用袖口拼命擦拭。
“几位前辈,来晚了来晚了。”那年轻人看了店小二的百般讨好,有些哭笑不得,干脆不坐了。他上前几步,对着里面的四个赤脸人打了招呼。
四个赤脸人互相看看,不禁互相皱眉:怎么来的是他呢?
来者,正是狮驼国三巨头之一:苏钵剌尼。
“苏公子。”四个赤脸人,只是端茶喝水,一齐开口:“幸会。”
店小二看到这一幕,几乎要破口大骂了:俺们的三当家跟你们客气招呼,你们不起身便算了,竟然连正眼不瞧?
只是,苏钵剌尼却毫不在意,依旧笑嘻嘻的。
“我知道几位前辈约的是我二哥。”苏钵剌尼有些为难地开口:“但是我二哥说,四位前辈风范超脱,一定要我来见识见识。而且,二哥说我也该管一管狮驼国的正事,不能一天到晚胡乱折腾……”
“既然二当家知道这是正事,便该亲自处理。”四个赤脸人依旧一并开口,语气刁钻,没有理会苏钵剌尼给的台阶:“并非我们小瞧苏公子。只是外面人都知道,贵国大当家主战,二当家主国。至于苏公子……生性自由,素来不问国事。我等四人今日投诚,怎么也该请得动二当家面会吧。”
赤脸人这番话暗藏毒刺,明摆着对苏钵剌尼前来接待有些不爽。
“投诚?”苏钵剌尼听到这里倒没发火,只是略微惊讶地看着四人腰间的白面具。他们不是李家的人么?投诚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四个赤脸人见苏钵剌尼不知底细,便一并起身,将腰间的白面具取下后,直接掷在地上踩个粉碎。面具的粉末闪烁一下,随即化作了尘泥。
这番举动,对李家乃是大大不敬,意义绝对非同小可——如果消息传出去的话,隔日便会有执金吾前来索命。
“事到如今,苏公子便不要装傻了吧。”其中一个赤脸人上前几步,站在了苏钵剌尼面前。一阵灼热感逼近,令苏钵剌尼也不得不退后半步。
“外面都知道,水陆大会在即。而狮驼国要以此举兵,推翻李家数百年统御,还我妖族尊严。”另三个赤脸人只是低着头,仿佛喃喃自语:“我们四个师兄弟闭关多年,等得便是今日。此次出山,割舍面具,便是表明心意。还望苏公子转告二当家:赤烽四魔,愿为犬马。”
苏钵剌尼倒是没什么反应,倒是那店小二险些跌坐地上:眼前这四个赤脸人,竟然就是当年响彻妖界的赤烽四魔?他们不是早就死了么?
眼下这四个赤脸人,正是那赤炼妖的四个叔父辈,分别名为赤祥、赤瑞、赤御、赤免;铜雀也是因为要卖这四人面子,才对那赤炼妖百般忍让。当年,四人妖力颇为厉害,再加上同心一体,战斗时本事更是成倍增长,在江湖上绝对不可小瞧。这四人生性残忍,树敌无数。不过,都传说他们与某个大妖打了一场死斗,后来便没了音信。
再以后,便是那赤炼妖扛过了大旗,占山为王。
原来这四人一直苦心修炼,今日出山,便是要干一番大事!
四个赤脸人看着苏钵剌尼的表情,料定这个老三少不更事,可能并不知道当年的英雄事迹。而那狮驼国的老二虽然颇有见识,却素来只是军师角色。自己四人忽然求见,碍于之前的名声有些叫人提防,他不敢来此也是正常。
苏钵剌尼伸手,摘了发间一根金色羽毛把玩着,良久,才开口:“四位前辈……是谁说,这次水陆大会,我们三兄弟要反?说真的,据我所知绝无此事。外面只是以讹传讹,四位前辈还请不要信以为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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