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时分,温宁从补充兵团军营孤身走出,进了城。途经南郊哨卡时,她朝孙楚含笑颔首。
进城后,她先就近走进南门内一家裁缝店,出来时已将身上披搭的旧军装换成一袭简素宽大的蓝色旗袍——她原先所穿的旗袍早因受刑无法蔽身,旧军装是韩铁锤从守库房的军官处死皮赖脸找来的。接下来,在裁缝店旁的药店呆上有半个时辰,出来时手上拎了两包中药。然后叫了一台人力车,往城东一家首饰店呆了有半个多时辰,再往桃园路。
在桃园路,她步行到一家招牌炫目装潢精致的首饰店。在那里,她停驻了很久,出来时手上多了几只包装精美的礼盒。此时,天色已沉暗下来,她继续在桃园路上漫行,伤痛仍在折磨着她,没法走得太快。偶在各色小店门口驻足,买了一只精巧的单肩坤包。再后来,她走近百乐门火锅城对面一家服装店,停留有近一个时辰,出来时左提右拎,显见购置了大批衣物,因为出门时东西太多遮挡大门,险些与一名入店的顾客相撞,她倒并不计较。
最后,她拎着大包小包的货品,走进了百乐门火锅城。
百乐门火锅城还是一贯的客流如云,浓烈的火锅底料气味扑鼻,压倒了空气中的酒味和汁味。有伙计迎上来,温宁将大包小包就近往餐桌一搁,说:“老板娘呢,我找她!”
伙计见她派头十足,不敢怠慢,很快将方太太从楼上请下来。
方太太一见温宁,微怔之下立即笑容满面,“哎呦,原来温老师啊,稀客稀客,怎么就你一个人来,想吃些什么?”一面说,一边扬头往门外张望,看似随意,扫射过去的目光锐利。体恤地挽起温宁的胳膊,“怎么您瞧着气色不太好,生病了?”
温宁微笑,“倒没病,就是遭了殃受些苦处。”
方太太满溢心疼和关怀,“这怎么说的,究竟什么一回事呢?”
“不提了。”温宁轻吁一口气,“反正全过去了。我来您这儿,是跟您商量一件事的。”
“您有什么只管说,哪里这样客气了!”方太太十分豪气。
温宁又笑了笑,略为含羞地,“这里……讲话似乎不太方便?”
方太太便将温宁往楼上搀,“走,上包间雅座去。”
来到二楼,方太太连着推开几间空置雅座的门,温宁都捂鼻道:“好大的气味。”
方太太道:“温老师原先来吃火锅,倒没嫌味道大,怎么现在口味重了?”
温宁道:“吃火锅倒不嫌味道重,不过,如想另有用途,难免挑剔。莫怪,莫怪。您楼上还有清静些的房间吗?”
方太太笑道:“有,当然有。温老师要不嫌弃,可以到我的房间一坐。”
温宁连声称好,跟随方太太来到她的居室。
方太太招呼温宁坐下,倒了茶水,温宁喝上一口,慢吞吞说道:“其实是这样,我……打算办喜事了。”
方太太一脸惊诧,“这,从何说起的?”又转惊为喜,“新郎是哪位,不会就是乐老师吧!这可要恭喜你!大喜、大喜!”
“不,不……”温宁更显娇羞,“不是他。是,补充兵团的一位军官。”
“啊!难道是那天闹场的那位?!”方太太恍然大悟般。
温宁点头。
“不错,那位军官啊,看上去稍粗鲁些,不比乐队长清俊。不过,一瞧就晓得特别喜欢你,温老师,你可真有福?怎么,现在就赶着办喜事?他人呢,怎么没跟着一起来?”方太太显得比温宁还要高兴几分。
“没有办法。”温宁嘴角噙笑,“过两天,他就得开拔前线,家里长辈的意思,赶着先把事情办了,不必讲究太多。部队里面管得紧,不许随便出营,瞧这些前期准备的事情,只能我自已单个儿准备。唉,实在不像样儿,但也实在没别的法子了。”
“我说呢,你怎么拎那么多的东西进店,原来是筹备婚事用的。”方太太笑起一朵花,“让我猜猜,你说跟我商量事情,莫非看中我这儿?”
温宁连连点头,“婚事再简单,也得摆几桌酒席。况且,那位的父母亲,也算是石州城有体面的,不能给老人家丢脸。我在桃园路上转悠了大半日,还只有您的店铺最体面!就是,一来不晓得您是否能挪得出地儿;二来,包间火锅气味确实太了些,还得设法去味;三来,婚席嘛,当然不能吃火锅,还得烧菜,您这儿的厨子拿得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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