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你又想要怎么样?同整个舰队分庭抗礼吗?我都不能,你能做到吗?所以,为什么你要不断地捣乱,只是因为你的坏脾气吗?
洪开元看看自己血淋淋的手,召治疗仪救治。他气急了,在车上居然忘了治疗。
失血疼痛,失望挫败。
洪开元不由自主地全身颤抖。
不是我想负你,不是我想辜负妖怪……
我不忍见你们疼痛,我造你们出来,不是为了对你们好,是为了救舰队的所有同胞,所以,所以是我欠你们的,我应该为你们而死,然而,我不能伤害我的同胞。
忽然间眼前一黑。
洪开元只觉得头晕恶心到希望死去,原来,人在昏厥前这样痛苦,原来会有这么长时间不能动却没失去意识。洪开元最后一个念头是,糟了,我的手环会报警,糟了……
李耳同霍紫虚收到警报都呆了一会儿,他们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这警报是什么意思,从来没收到过啊!三位自出生到现在都没遇到过任何物理攻击,人家文明世界根本没有肉体痛苦这回事啊。万年修练为的就是平息精神痛苦,所以痛到休克这种事是怎么发生的?
两位是开了瞬移过来的。超大耗电量的瞬移,普通人几年的用电量。
两位出现时,洪开元已经被输血输液,室温也升高了。
李耳一见输血就爆怒了:“失血?开元?”
洪开元这个无力啊,今天真是倒霉到家了:“不小心,划破了手。”
霍紫虚看着行车记录:“在骊山摔的吗?”
洪开元一声“关”,拒绝访问了:您查找的页面已不在。
两位师兄默默无语地看了洪开元一会儿:“被自己养的狗咬了?”
李耳回头叫:“任无当!”
任无当的身影投射在他们面前,那个傲然而立的姿势,那个冷硬倔强的表情,不待她见礼,李耳就命令:“紫电鞭,十二级,一百次。”
任无当只有眼角微微收缩,傲慢地微微扬起下巴。我遭受的折磨,一定会还你。
洪开元猛地支起身:“停止!”愤怒了:“师兄!我说过了,是我自己不小心划破手。”
霍紫虚怒吼一声:“失血过多?低压40?你是割腕自杀了吗?”
洪开元望天,不,这个更难听了:“不是,是不小心。”
霍紫虚问:“不小心割腕自杀了吗?开元,你有什么想法,尽管同我们商量,只要有解决办法,我们不会忽视你的需求。”
洪开元闭上眼睛:“让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李耳道:“他累了,紫虚,给他点时间。”
霍紫虚点点头,半晌:“开元,别太为难,咱们慢慢想办法,不管什么问题,会解决的。”
洪开元点点头。
他明白霍紫虚的意思。
神仙有无限时间,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就往后拖拖,也许时间会解决的。时间解决不了的,我可以好好准备一下接受必然到来的倒霉事。
所以,霍紫虚的意思就是,对任无当的关押会往后拖一段,这一拖可能就几十年过去了。他可以松口气了。
然后苦笑了,我特么即使能打过两位哥哥,真的要打吗?
任无当缓缓下拜:“无当见过两位师伯。师父的手,是我咬的,我当时变成蛇形,师父叫我,我一时受惊,我不是有意伤害师父,无当愿受处罚。”
霍紫虚忍不住咬牙切齿:“畜牲!”
这两个字,把任无当给砸懵了,畜牲?任无当慢慢站起来:“你们不过是一群流落异星的难民,依靠异星人类供养!却自以为高于所有人,视异星万物如刍狗,你们畜牲不如!”
霍紫虚足足愣了五秒钟,然后气笑了,回头问洪开元:“你弟子说我们畜牲不如,我们,包括我,包括你,包括师父,啧,反了,你处理一下不?”
洪开元慢慢坐起来:“我会处罚的。”
霍紫虚看着他,你弟子骂我是牲畜不如,你真的不要给我个面子?
洪开元轻声:“关押吧。”
霍紫虚问:“她不是骂我一个,辱及师门,辱及师尊。”
洪开元看着任无当:“就照大师兄所言,一百鞭。”忽然间泪水滚下,然后他就笑了,一哭,再哭,三哭,也该泪竭了。
以前他对疼痛没什么概念,这下子手被咬个对穿,他才知道剧痛是啥意思,能让人心神不安,全身颤抖,愤怒恐惧怨恨,以前无当是怎么忍的?
不知道。
这么痛,你为什么不能忍着不回骂呢?
洪开元惨笑着:“不过,无当是我弟子,并不是牲畜,她是我弟子,我最好的助手,所有设施的建设,她做了大半设计,做了全部督造工作,我们在异星能活着,她居功甚伟。当然,当初造她的时候,我就说过,让妖怪帮我们造好核站,一旦它们过于强大,失于控制,我会处死他们。”洪开元觉得晕眩,忍不住轻声重复:“我会处死他们。”这几个字,从我口中吐出,好象一字一口血一样,会让我有一种跟失血相同的感觉,全身发冷,无力……
洪开元向任无当微笑:“对,这话是我说的,当时两位师兄不同意,认为这样做有违道德。所以,都是我的错,我在一开始,就向他们保证,会处死你。不是他们的错,是我的错。”
洪开元转头看李耳:“我弟子任无当,是我心爱的徒弟,不是牲畜。她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学者,是一个认真负责的工程师,是一个重情义的好人。我不能让她有尊严地活着,我可以给她有尊严的死。她应该,象一个受尊重的神祇那样死去。”
李耳犹豫一下,看一眼霍紫虚,你算是捅到小弟心尖子上了,怎么办啊?他宁可杀了她,也不会为你的面子打她的,你真是太高看你的面子了,那是他心上人,他自己打是一回事,为了你?虽然你觉得她是只狗,这看法只能让你觉得自己不如一条狗,我没办法了。
洪开元见李耳并不阻止,心也冷了,缓缓道:“终止码开始生成。”
任无当微笑,心爱的徒弟,想不到这辈子能听到“心爱”二字,至于生死,早已命悬人手,虽然死亡来得挺突然,可是心里并不是恐惧,反而是一阵轻松,好了,那些难题终于不再是我的事了,这样也好。
任无当缓缓下,一拜:“师父,弟子拜别了。”眼泛泪光,嘴角却带笑:“师父给了我几千年的生命,人皆有一死,无当来人间一次,体验爱恨痴狂,虽然生命充满苦痛,有师父的爱护,与朋友的情意,并不枉此生。无当拜谢,也甘愿一死。”再拜,起身,整理衣饰发髻,静静躺到治疗仪上,双手合在胸前,等待死亡来临。
洪开元只是看着她,倔强的小面孔,从小就那么傲娇,同师父生气就板着脸不理人,好的时候却象个萌萌的小团子,缠着他,不停地师父师父地叫,温暖贴心软萌可爱,任无当同别的弟子不同,她毛病特多,主意特多,固执已见,不停同师父争执,也不服管,洪开元在她那儿遇到最多麻烦,花了最多的心思,包括关心爱护,结果感情最深,争到最后总是爱她更多一点。
你安静地去吧,我很快就来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