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子期小姐为什么不否认自己杀人呢?”见沈总发完了疯,年轻的医生忍不住打破了沉默。虽然赵子期没直接承认杀了李珊颖,但在法庭上不否认的意思,就是默认了吧。
沈晟眸色一沉,对于这个问题,他当然是知道答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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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珊颖她很不正常,她是疯了,被沈……被那个她爱的人刺激疯了!她是要你死啊!”
“你和沈长林一起囚、囚禁了那个人,李珊颖觉得是你们两个人一起做的!她要你们一起下地狱!你们、你们怎么能这么做?怎么能把一个18岁的少年关起来……关成这样?你们怎么能做这么伤天害理的事?!”
“如果、如果那个人死了,你们就是谋杀,你是同谋,你要坐牢,你整个人就毁了啊!”
“你别以为我是为了帮你!我、我只是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惊天阴谋!那对被囚禁者和李珊颖,更是二次伤害!就、就让它烂在我的肚子里……”
“如果我为自己辩解,警察势必会追问到我和李珊颖那晚的对话,我、我没自信可以圆谎得滴水不漏。与其这样,我还不如一开始就咬死了不松口!放心,警察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我杀人,他们顶多只是怀疑,判不了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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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晟无声叹息,我的子期,你怎么就这么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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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晟,别为自己脸上添金!我、我才不是为了你!我只是、只是没想到警察会搞出那么多事,还把慧茹也拉进来……说起来都怨你!谁让你大半夜没事让她给你送文件的!如果早知道事情会这么复杂,我、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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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早知道会这样,你又会怎么做呢,我的子期?
见沈总只是一个人出神并不理会自己,年轻的医生捏捏自己的娃娃脸,又起了一个话题:“沈先生,还有一件事我很好奇,出事那天晚上周小姐去给您送文件,您为什么不在沈宅呢?”
沈晟的脸色瞬间阴沉:“我在。”
咦?
那天晚上,沈晟确实通知周慧如来沈宅送一份重要文件,但周慧如还没到,他就睡着了,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中午。醒来时他头痛欲裂,直接错过了针对子期的一系列阴谋事件。
“事后回想起来,那晚应该是有人在我的茶里下了安眠药。”
“谁?”医生耳朵瞬间竖起来。
沈晟冷笑一声:“‘他’潜入沈家,对我的习惯跟作息很了解。又能买通佣人,把消息卖给李珊颖,还能有谁?”
年轻的医生鼓了鼓娃娃脸,联想到自己从报章媒体等各路途径了解到的沈先生和赵小姐的遭遇,只剩下唏嘘。这俩人也是苦命鸳鸯了。
身后又是“哗啦啦”一阵响动,是护士和别的医生来做常规检查了。有个新来的小护士偷偷瞄了眼那个酷帅酷帅的病人家属,觉着他有范儿是有范儿,就是有点……怎么说呢?无力!
不得不说,小护士眼光很毒辣。
男人是很难将自己的无力感流露出来的,无力、懦弱、无能,要一个男人去承认自己身上有这些特质,那可能比杀了他还难。在社会主流看来,男人就该是阳刚的,强壮的,成熟的甚至是无所不能的,尤其是对于沈晟这样的成功男人来说。然而此刻,沈晟真的不得不承认,看见子期一动不动躺在那里,任由一群猥琐的医生护士摆弄(喂!),他真的感觉到深深的无力。
沈晟也头一回这样深刻地觉得,这个世上的有些事确实是人的头脑所不能控制、无力解决的。
唯有臣服。
相较于子期刚入院时他的暴躁、迁怒、喜怒无常,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已经可以冷静地去看待子期成了……植物人这件事了。
植物人,简单的三个字,他一个大男人却花了近一年的时间才可以坦然去面对。说起来,他在面对现实这点上确实很不如子期。
子期,子期.
植物人,植物人。
拿这两个词反复在唇齿间咂摸,沈晟突然觉得子期成了植物人这件事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他该感恩的,感恩上苍没有彻底将她夺走,至少还留了那么一丝丝念想给他。念想虽然渺茫,但也是希望。现在的他每天活得提心吊胆,不得不把所有的希望都交给那台冰冷冷的机器和那个蠢蛋一样的医生,但是,他心里是踏实的,欢喜的。如果没有这份念想在,他想,他一定会下地狱的。
如今回首来时路,他发现自己真的变了很多。他现在每天尽量让脑子放空,只做自己能做的,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陪伴子期。那蠢医生有一句话沈晟倒是认同的,“人生在世,求的也不过是一个不让彼此留下遗憾。”
算胸襟豁达的一种吗?沈晟头抵在玻璃墙上,无声地笑了。这对以前的他,那个从炼狱中走出来的他而言,根本是无法想象的。是你改变了我啊,子期。隔着一道玻璃墙,沈晟对着里头的女孩儿,无声地说。
而此时的玻璃墙内,小护士小心翼翼给赵子期翻了个身,背对了沈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