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迪尔游记静静地躺在石柱顶端,黑沉沉的封皮上除了一行标题之外再无别的装饰,夜女士的目光自云端垂下,久久地注视着这本与祂的庞然身躯比起来可以用微尘形容的书本,过了很久才轻声打破沉默:“啊,他安静下来了,这么多年我还有些不习惯。”
“莫迪尔在从北港启程的时候就知道这一天会来,”高文直到这时候才开口说话,“我们曾提醒过他,与自己的‘另一个半身’直接接触极有可能导致他当前脆弱的平整状态被打破”
“是的,维尔德也知道,但大冒险家并不希望自己的旅途永远停滞在最后一步,”夜女士慢慢说道,“一场旅行应该有始有终,一次冒险应该有头有尾,他在六百年前上路,所期盼的便是历经冒险抵达终点的那一刻我很为他高兴,因为他在这路上见证了许多风景,而这正是他最想要的。”
琥珀抬头看了看高文,又看看王座上的夜女士,憋了好几秒钟才无奈地一摊手:“你们说的都对,但回头还是得想想该怎么跟维多利亚交待,她老祖宗没了哎”
“维多利亚恐怕也有预料吧,”高文却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该有的道别都已经做过了,我想她会理解莫迪尔的选择的,至于我们对莫迪尔最终得偿所愿这件事应该感到欣慰才对。”
说完之后,他便把视线投向了眼前的古神,之前在幻象中所经历的一切如今仍然清晰地留在他的脑海,只不过在记忆重新归档之后,那几十年沧海桑田般的回忆如今已经宛若梦境般凸显出了不真实感,他定了定神,一脸认真地询问:“你给我经历的是进行‘锚定’操作的必须流程?”
“是的,”夜女士坦然回应,“锚定操作本就不是纯凭外力便可以完成的事情,这个过程中更需要你本人的配合,以及你坚定不移的心志——如果你自己都动摇了,那不管锚点发生器再怎么运转也是无济于事。坦白来讲,我对这个过程的顺利程度有些意外,我确实想过这个过程会成功,但我没想到你从头至尾都那么清醒和坚定。”
说到这,夜女士停顿了一下,从天空垂下的视线显得有些好奇:“我很好奇,你是如何意识自己正身处梦境的?”
高文迎着夜女士的目光, 片刻之后转头看了琥珀一眼:“从最初我‘返回地表’, 看到琥珀突然冒出来的那一刻起, 我就觉得情况有哪不对,尽管那时候我还不确定发生了什么,但我可以肯定自己身边的世界发生了一定程度的‘歪曲’, 而在之后的‘几十年’里我身边那个琥珀也始终是最大的违和点。”
琥珀一头雾水地看着高文,又抬头看了看夜女士, 满脑袋问号, 她显然有很多疑问, 但憋了半天还是给咽回去了。。
王座上的夜女士则愈发好奇:“哦?我还以为这是整个梦境最精细、最谨慎的部分为何反而成了最大的违和点?”
“第一,琥珀虽然总是在暗影界里钻来钻去, 但她的隐匿技巧其实根本瞒不过我的感知,”高文耸了耸肩,直言不讳地说道, “我不确定这是不是因为我‘降临’这个世界的时候正好是被她撬开了棺材盖导致我对她的气息格外敏感, 但总之她在我这儿从来就没发生过什么‘气息未到人就突然冒出来’的情况。
“第二, 琥珀虽然会称呼我为‘老粽子’, 但那都是偶尔不小心脱口而出的,或者四下无人跟我开玩笑的时候, 并且开完这个玩笑之后她第一反应都是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要么就抱着脑袋等敲——哪有大大咧咧张口就来的,她又不是瑞贝卡。
“第三, 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琥珀竟然每天准点去军情局办公室处理文件,过了饭点还在审批报告!我在书桌上放了一盘瓜子, 然后把琥珀和瓜子单独关在一个房间里三十分钟,开门之后瓜子竟然还在!这怎么可能是琥珀能干出来的事?三十分钟啊, 别说瓜子了,正常情况下我开门慢一点她连盘子都能给顺回去”
高文这边话音刚落, 旁边的琥珀立刻就瞪起眼来——虽然她还是没搞明白高文跟夜女士在聊什么,但她起码能听明白这里面有对自己形象的抨击:“你这说的不对,我什么时候顺过盘子”
高文压根没在意开始跳脚的琥珀,他只是一脸坦然地迎着夜女士的目光,直到后者在片刻沉默之后开口:“看来我在扮演时确实有不少疏漏之处。”
高文扬了扬眉毛,脸上终于有一点惊讶:“所以那个‘琥珀’真的是你?!”
他这边惊讶着,心中已经开始飞快地倒腾那段“五十年”的记忆, 并且一边倒腾一边算计自己在那梦境中都敲了“琥珀”多少次脑壳——虽然他当时已经意识到自己可能处于一场幻象,但他那时候可没想到自己身边的琥珀竟然是夜女士亲自上阵怪不得他在梦境中第一次敲琥珀脑壳的时候对方愣神了那么长时间!
夜女士仿佛是看出了高文眼神深处一瞬间的精彩变化,祂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笑意:“那确实是我,为了确保整个注入流程的顺利, 我必须亲自掌控那个‘梦境’的发展,虽然具体的过程跟我想象的有些许不同,但幸好最终一切顺利,你不必在意幻象中发生的事情,对我而言那也算是一段有趣的经历,而且毕竟是邻居,相互帮忙算不得什么。”
高文越听越觉得有哪不对,总觉得眼前这位古神就快绷不住了似的,但他很快看了旁边的琥珀一眼,注意力便放在了自己更关心的事情上:“那既然现在所谓的‘锚定’流程已经顺利完成,有些问题是不是就能敞开谈了?你和琥珀之间,到底是”
“你们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么?”不等高文说完,夜女士便带着笑意说道,“一次错误的复制,一份溢出数据,从某种意义上,琥珀可以算作是我的‘延伸’和‘副本’,尽管她如今已经是一个独立个体,但在更靠近‘源头’的地方,我们之间的联系从未切断。”
高文的眉头一点点皱了起来:“那琥珀不断向你‘靠拢’的现象,以及她身上不断发生的变化”
“从某种意义上,我们是一体的,她是自大河中分出的支流,在大地上流淌之后又回到作为母体的河道中,而随着时间推移,两条河道之间的泥土被不断冲刷销蚀,支流便会渐渐呈现出与主干合流的倾向就像你们所担心的那样,她确实是在渐渐回归,在重新成为我的一部分,”夜女士平静地说着,但最后话锋一转,“不过你们已不必担心,这个过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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